《父亲传》

 

“只要太阳还照着

黑夜只是地球自己的身影

不要害怕

不要止步不前

 

只要人还活着

绝望只是心自己的阴影

不要放弃

不要厌倦”

 

父亲沉默寡言

但对我们开口

总是一板一眼

 

从我记事那一天

他说的和做的

就一直是矛盾的两面

 

穷苦的日子

他总皱着眉头精打细算

过一个年

他最大的成就感

总是松一口气对我们说

今年咱家又没欠着人家的钱

 

他的腰

就这样一年一年被压弯

却总是鼓励我

将来给你准备了足够的盘缠

你自己好好去闯闯外面

 

那年

我终于逃离了父亲身畔

离开了让我窒息的家

只记得他鼓励过的那些壮语豪言

去泥泞的江湖

为自己辟地开天

 

我爱上了她

当她第一次拥抱我的那一天

短暂的喜悦后

发觉心上多了千斤重担

 

孩子出生在春天

他在产房呱呱的哭

我在外边

泪流满面

强忍着

想要哭出生声来却怎么也不敢

 

从此

身上就像一匹骏马

第一次被批上了鞍

彻底告别了自由自在的草原

 

后来

看着她和他

才确信自己到底需要什么角色去出演

围着日子的磨盘

黑天白夜

一刻不停的转

就像一头驴子

给自己蒙上了眼

生怕自己会厌倦

自己会止步不前

 

越来越沉默寡言

只会对孩子重复那句话

 

只要太阳还照着

黑夜只是地球自己的阴影

只要人还活着

绝望只是心自己的阴影

 

孩子听完

就离得远之又远

 

我却知道了

这话是鼓励自己

更胜于对他老生常谈

 

直到他长大

只有过年

才会回到我身边

 

有一天

他惴惴不安

“爹

你常说的话

再给我重复一遍”

 

我知道他心里有了一个女子让他挂牵

 

后来有一年

他把儿子抱回了老家

我的身边

 

对我说

“爹

你常说的话

给我们再说一遍”

 

我后半辈子

头一次心放到了肚子里边

大声说道

“我爹说：

只要太阳还照着

黑夜只是地球自己的身影

不要害怕

不要止步不前

 

只要人还活着

绝望只是心自己的阴影

不要放弃

不要厌倦”

 

我说的不紧不慢

 

儿子却说

“爷爷说的话

你咋没给俺说全”

 

错河

2017年6月11日

提前纪念父亲节

注：背景曲《冬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