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事诗集《凌汛》自序:唱出完整的故事
(2017-01-07 14:34:09)| 分类: 非诗歌 |
叙事诗集《凌汛》自序:唱出完整的故事
只有叙事和意象在诗歌中的运用,能迅速让读者跟作者之间同步。
叙事的优点在于形象表达。因为叙事通常是现实世界中活灵活现的真实复述,即使叙事有时是作者臆想的和编排的,但读者的头脑中,往往也仍然会闪现真实的形象和场景,并且随着叙事状态而自发的关注和跟随。就如同我们如果提笔写对自己的母亲情感,头脑中一定不是关于母亲的资料或者抽象的词语,而是母亲对我们关爱的点点滴滴的场景和过往。叙事同样如此,一旦我们开始叙事,读者就从文字的抽象逻辑里跳出来,跟作者同步,在头脑中产生连续而生动的画面。叙事只是形象表达的手法之一,其优势在于把形象串联起来,产生连续关注的情节。举个例子:如果是一部风光片,那么每个镜头都很美,但这些镜头之间并没有逻辑的关联;但故事片就不一样了,人物一旦出现,我们就会从头到尾关注人物的命运,始终怀着好奇心期待最后的结局。某种意义上来说,叙事是动态的形象表达,是形象表达的一个高级形式。
意象则在形象表达的基础上,用物象表达文义。举个曹植“七步诗”的例子来说: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里,作者把同胞兄弟之间的互相残杀,用燃烧豆秧来煮豆子来物化成了形象,而这个形象并非仅仅是要简单的让读者头脑产生直观的形象,而是要借助形象本身,巧妙的表达抽象的文义。意象本身,实际上是一种形象表达的更高形式,让物本身说明文义的存在。这样,在一个形象的体系中,读者和作者始终同步地面对一个物象的系统,只需稍加提点,文义就自然呈现。我们都知道,逻辑推论必须有前提存在,而论述本身又不可能象写数学题一样,一步步推导,所以在这个过程中,要省略很多前提,于是经过几步逻辑前行后,作者和读者就会分别步入歧路,其结论往往是不一样的。在这个线性的过程中,彼此很容易就走失。而借助意象则巧妙的把线性的逻辑,变成了立体的系统,只要意象选取足够贴切,那么读者和作者的前提就是共同的,即选取的物象,物象在人的头脑中永远是雷同的客观存在,此时作者仅仅需要简单指出这个物象的一个侧面或观察角度,就把自己的文义系统地表达出来了。所以意象是形象表达的另一种高级形式。
叙事和意象有时会交汇起来,共同来说明背后的深意。比如很多成语,最后就成了这种结合的最终结果,比如刻舟求剑、掩耳盗铃等等。
正因为如此,在多年的诗歌创作后,我把自己的纯粹叙事诗歌汇编成集,其一是把这部叙事诗集当作一面镜子,来照看自己在叙事上的本来面目;其二则是想尽力探讨叙事诗本身,它作为诗歌的重要形式,在即将形成的现代文诗歌传统中,应该处于一种什么地位;其三是想讨论,现代文叙事诗,究竟应该包含哪些要素,才能与其他文体更有效的区别。
或许我不需要在这里给出明确的答案,因为我并不希望自己在现代文诗歌传统形成之初,就给它画一个自己的牢笼,成为又一个后世的桎梏。
对于专门的叙事诗,国内探讨的人并不多。大多数人可能都不自觉的在诗歌作品中运用一些简单的叙事手法。但很多人在叙事运用中,往往是片段性的,甚至是晦涩的。本来叙事是要让表达更为充分,实现作者和读者之间的更好同步,但往往他们南辕北辙,本身诗歌内容就已经相当艰深,再加上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片段叙事,就更加含混不清。还有另外一种情况,就是作者作品里的叙事部分过于个人化,因此造成叙事本身没有独立性,过于粘连,这也很容易让读者如坠云雾,纠缠不清,最终也容易适得其反。
我或许也曾经陷入到过这两种境地,于是才想到用完整的方式来专门叙事,后来便一发不可收拾,竟然在几年间,写了很多单纯的叙事诗,现在挑拣出来一些自己较为满意的作品成集,和读者分享。
如果一定要概述一下叙事诗的简单特征,我想类比小说而言,以下几点比较重要:
其一:叙事诗的立足视角往往要求稳定。即始终集中在某个主要人物身上,通过这单一的视角来叙事。这与小说不同,小说则可能用多个视角进行描述,受限度要小很多。
其二:叙事诗注重叙事框架的完整和显然,以更好说明作者的意图和情怀。这往往需要省略其间的诸多细节,而让自己表达的主要方向更为明朗。而小说则可以把细节无限的放大,更自由一些。举个例子,小说更如电视剧一样,抻拉出无数的枝节,而叙事诗更如电影,需要浓缩的把故事结构最精要的展现出来。
其三:叙事诗的表达态度较为庄重,往往不允许其间夹带太多的戏谀和调笑。而小说则更自由一些,插科打诨都是其中必要的渲染手法。
其四:叙事诗既然是诗,因此叙事的布局都有明确的用意,最终还是要配合最后的诗意的生成和抒发。没有这个方向和内容,最终叙事诗就会沦为剧本梗概。而小说则更显得铺张一些,未必需要如此矜持。
其五:叙事诗主要力图成功的刻画一个主观上的实存的世界,在此基础上,让作者和读者更充分的达到境界的合一,从而让所要表达的思索和判断自在自发的得到共鸣和认同。而小说则出发点在于努力讲一个精彩的故事,这个故事最好能塑造一个主观的世界,但往往又不局限在此,可能讲故事本身更首当其冲。
其六:韵体的运用,应该是叙事诗的必要形式。有了韵体,就能在形式上保留诗歌的基本态度,明显的与小说区分,就可以专心把叙事讲好。如果叙事诗没有韵脚,那么即使分行,也很难与故事梗概区别,这大概是最硬性的标尺了。
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这部叙事诗集的出版,我希望用这样一种方式,来让自己以后的其他作品,包括抒情、哲理、论评等类型的诗歌作品中如果出现叙事框架作为支撑时,能更为清晰而简明。我以为只有专门写过诸多的完整的叙事诗后,当叙事退居背后,仅仅作为其他内容的背景和整合手段时,才能更为游刃有余。当然,我并不反对后世的现代文诗歌,应该有专门的叙事诗作为传统之一,倘若如此,那么我便做一个先锋的探索者吧。
除此之外,我想解释的是这部诗集之所以命名《凌汛》,就是希望叙事作为诗歌的手法,当其处在在生涩、冰封的阶段,因此断流之时,希望自己能让它解冻。而这会形成黄河上的凌汛现象,一时还会阻塞河道的畅流,但毕竟离重新奔腾浩荡已然为期不远,毕竟这是初春解化的开始,再也不会因此而冰阻许久。而我在现代文叙事诗歌的探索上,难免还有些生涩,也如凌汛一般,遇到一些障碍和迷惘,但我会努力前行,以使文脉奔腾不息。
白话文取代文言文作为书面语言之后,大约百年的时间。现代文的诗歌传统,往往就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人所主要奠定的,我的理想在于用诗歌作品为这种书面语言奠定它的艺术价值体系,从而弥合两种语言体系之间断然的鸿沟。这是我毕生的理想,定当矢志不渝。
最后要感谢读者们,能和我一起,在这些作品中漂流一段美好的时光,或许还有凌汛的滞涩,但我相信,我们终会奔淌过黄沙的大地,又汇海入洋,滤去尘沙,重新会蔚蓝而深邃,又清澈而浩荡。
错河
2017年1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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