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童话》

 

上

 

明月高照

又一遍一遍把自己拆写成

上弦和下弦

组成一个括号

她要注释什么

无人知晓

 

秋天又悄悄来到

苹果树挂满羞红的苹果

她的回答因此揭晓

是用一个甜甜的月亮

包裹着种子

种下去就会回忆一遍

自己的从生到老

 

石榴树也声称

自己已经猜到

她保守不了这个秘密

裂开嘴巴微笑

石榴籽像满腹的红珍珠

说道

活着就是把上天的每滴雨露

孕育成珍藏的珠宝

 

麦子刚刚发芽

说她们都太世俗情调

我用秋天和春天的嫩绿

写一个括号

标注自己的勇敢

冬天只是一场安然的眠睡

以梦昭示大家

这是一场最自由的思考

 

只有毛毛草

没有鼓掌

等着开花

然后天荒地老

 

苹果和石榴

不约而同的嘲笑

说她的答案

就是叶子上乏味的露水

太阳一高高照耀

就成了空想

什么也没得到

 

毛毛草说

你们能为饥荒的人们

解决饥荒的烦恼

可是我却能让荒弃的土地

不会侵蚀成沙掩的不毛

画一幅画的留白

是为了山远水长

气韵绵妙

如果只有你们在耕地上

其他地方不生寸草

就象一幅画

把留白都用墨汁涂黑

多么可笑

 

毛毛草

虽然装作理直气壮

却也等着花开

想添写她秋天的答案

在那个月亮的括号

 

可是花儿开出来

是一支毛毛虫一样的丑丑的穗稍

麦子大笑

说你的叶子可以学得象我

可你心里一直只有荒蒿

就只能得到

这样的丑态和微不足道

不值分毫

 

毛毛草沉默不语

任秋风吹弯了毛毛虫一样的草穗

象只有半个括号

逐渐枯老

似乎再也说不清了

 

中

 

爷爷按照郎中的方子抓药

里面竟然主要是毛毛草

他在秋天

拔了枯萎的毛毛草

耐心把她和其他草药用心煮熬

 

小姑娘喝了一个秋天

苦苦的汤药

生病的眼睛

奇迹般的恢复完好

 

她看清了冬天的世界

树叶都已经落掉

麦子藏进土中

只有田埂上到处是金黄的毛毛草

 

她摘了一只毛毛草

万分感激它

她说

你就象一只弯弯的眉毛

 

小姑娘

眼睛闪烁

就那样微笑

比明月还要清澈俊俏

 

可是毛毛草

再也听不到

爷爷说

毛毛草虽然不能做粮食

却可以入药

最重要的是

枯死后也紧紧把土地抓牢

不论冬天的寒风怎么呼啸

也不让荒芜着的土地风化

才有农田和果园

不被肆虐的风沙埋掉

 

小姑娘明白了

活着着的一切

对聪明的人来说

都是一样宝

 

下

 

后来

小女孩长大了

成了一个俊俏的姑娘

明眸善睐

心如明亮的月光

万般温柔曼妙

 

远近的青年

都在追求

他们送她各样美丽的鲜花

姑娘都不动容

只报以平静的微笑

 

然而

和她一起长大的王朝

秋天时

从自家的土地里

摘了一颗毛毛草

送给了她

她却含情脉脉的说

终于将你等到

 

原来

王朝是最穷人家的独苗

他从少年起

为了照顾年长体衰的二老

就给大户人家打长工

攒了些钱

买下了村外寸草不生的盐碱地

洒下了结种的毛毛草

他们终于一点点的生长起来

数年后

才开始逐渐越发繁茂

 

别人都嘲笑

人家地里种粮食果蔬

他却疯子一样只会种草

 

可他并不理会

一年一年

等着毛毛草生了又死

勤奋的担水一年年的灌溉水浇

 

王朝

早就喜欢姑娘

终于在这个秋天

鼓起勇气

在所有花开始凋谢的时候

送给了她

从他的土地里长出的

最茁壮的一根毛毛草

 

他对她说

等明年

这片满满十年时间

堆积着一层又一层的枯草

就会使土地变得肥沃

足以种下麦苗

我很穷

但就会有了能力养我年迈的父母

也能养活你

一直到老

 

姑娘后来嫁给了他

新婚那天

她温暖的躺在他的怀抱

他不解的问道

是什么让你

不顾父母的反对

要和我这个穷小子一起白头偕老

 

她说道

你不知道这个秘密

我能重新有一双明亮的眼睛

都是因为爷爷的药里

用了毛毛草

所以我最喜欢的就是毛毛草

 

他很疑惑

她微笑着又说道

全靠爷爷坚决支持这桩婚姻

他说

一个懂得毛毛草的人

会珍惜一切的得到

肯用十年去陪护一片荒滩的人

心里肯定富饶

也会用尽一生

陪护你

永远勤劳

直到幸福永远的变成枝繁叶茂

 

而你忘了

我却没有忘

小时候

我眼睛不好

就只有你肯陪我玩

用毛毛草

编很多小玩物

耐心的逗我笑

别的花都会碰坏

可毛毛草的花

拿着玩耍不会坏掉

对一个眼睛朦胧的人

你不会懂有它有多么重要

从那时起

我就等在嫁给你

陪你到老

 

他流了泪

哽咽着说

我每年都会给你摘新的毛毛草

 

她却偷偷的一笑

说道

我只要定情的那根毛毛草

说着从嫁妆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

里面就是他送的毛毛草

 

她说

等我们死了要埋葬在一起

还有这根毛毛草

让它在我们的坟上长出来

来世还做信物

代替拿着红线的月老

一起手拉手回到人世的小巢

 

结语

 

后来

他们果园里的苹果和石榴

还有麦田里的麦子

再也没有把毛毛草嘲笑

每当秋天

毛毛草的花穗就沉甸甸弯成半个括号

都明白了

她不需要另一半括号

因为她的解释就是

生生不息

直到天荒地老

 

秋天深了

月亮还在一遍遍

拆写括号

你会填写什么

只有你自己一个人知道

 

错河

2016年10月8日

注：背景曲《moon flo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