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小人书》

 

故乡是一本小人书

所有语言

都是为了解释插图

 

外面的世界是本教科书

所有插图

是为了给教化加注

 

装订连环画的

是我的父母

 

无论穷困还是疾患

情节多么跌宕起伏

他们总给我一个结局

活着就会幸福

 

山为什么停留

永远停驻

河流为什么奔淌不息

一刻也不曾耽误

云朵为什么总是漂泊

从没有一天重复

 

放羊的时候

我问过太多问题

超出了这本小人书

父母只是笑笑抚摸我的额头

没有答复

 

后来

我就去了外面的世界闯荡

先是读书

后来就是江湖

 

学堂说

山就是信仰

你要用一生去把持住

河流就是历史

百川向海

总会有归途

 

江湖却告诉我

云生雨灭

就是自我的进化之路

名利场上

无人可以重复

不断的抛舍

才能自满自足

 

于是

只能越发孤独和糊涂

国家装订不了一本

有结局的教科书

他们散乱到

无人能够通读

 

耗尽一生

只得到满脸纷乱褶皱的纹路

回到故土

我在坟头上祭奠父母

只剩孩子一样哽咽的啼哭

 

生时我在哭

是因为陌生于和父母的同路

此时在哭

是因为我和你们分别走向了生死的岔路

 

故乡的山河还在

结局就是留下的这本沉重的小人书

哭到痛处

我说不出完整的话语

只剩头脑中你们一页一页的插图

才终于明白了

山峦是我的父亲

你若变了

我再不知道归途

河流是我的母亲

没有一刻不停的关护

我只剩下沟壑

囚寄在枝杈疯生的枯树

 

云就是我自己

晴如父亲之山

指明一条回归的路

雨如母亲之河

用一切去倾注

 

后来

我擦干了眼泪

对生长在异乡的孩子们说

我之所以和你们一样眷恋各自的故土

都是因为

一本永远的小人书

 

 

错河

2016年9月20日

注：背景曲《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