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者的一天》

 

街角边

乞丐坐在一只空碗面前

没有水

他照不见自己的面颜

披散着的头发

经过了

黑夜与饥饿的搅拌

只剩泥泞和草芥

留在了上面

谁也看不清他的脸

 

整个城市

已经在春天里深陷

每一个角落

梳妆着光线

那些重新恩赐的温暖

但风光

也许与他无关

 

肢体缺残

就算

春风在这里停驻

一百年

也不能再让他

轻易育发完全

 

匆匆的路人

口袋里装满明天

都有自己的路

要急切的去赶

没有谁

在乎昨日剩下的零钱

但无人愿意

施舍时间

 

偶尔会有人

犹豫一次

却只留下几分抱怨

收回手

暗暗叹息

那只碗里该有几个硬币

作为象征自己身份的

些许本钱

或者跪下

以说明

足以能让我们相信

他贫困到了

没有一分尊严

 

一个上午

整条街

似乎只有乞丐独自悠闲

 

历史其实

不过是一条如此匆匆的街道

每一个人

穿着国家这般的

破衣烂衫

朝着更遥远的一个困顿去处

向天庭去摇尾乞安

多少朝代过去了

我们携持的

也只有命运这样一只空碗

一样的心智缺残

 

饥荒和战乱之后

总有人声称是天子

在强抢的粮仓前

布施了其中一点点麸面

我们就交出全部尊严

三叩九拜

为他的荣耀四处播喊

以为奴才

比乞丐更为体面

会拥有更长一段明天

 

国家不是你自己的

乞讨就是最真实的永远

在衣服上少几个补丁

也比较不出谁更健全

夏启之后

五千年

每一个人议论着的

不过是乞讨的方式

有没有一个底线

而圣贤们

编出了关于乞讨的动听歌谣

只是让追随者

多出了些许本钱

 

偶尔会有一阵风

把街角的乞丐

头发吹的更乱

会悄悄露出半张脸

只要仔细去看

就会发现

泥垢早已掩埋了漠淡

 

他卸下了历史

挣脱了国家

眼神里

反而比我们多出了坦然

 

乞者

在人群中空洞的坐了一天

终于在那个傍晚

在回流的路人间

收到了一些散碎的硬币

再多一些

甚至就可以兑换

一张印了伟人头像的纸钱

 

他肯定不会那样去积攒

因为已经有了

足够让自己活着的尊严

 

错河

2014年4月18日

注：背景音乐《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