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3,2021酒,喝酒


周末我的邻居总会起得晚一些,往往是在厨房里,男人的声音,带着前一晚的醉酒的囫囵嚷嚷着什么。不止这一家,周六上午十点之前的小马路上,车很少,春天商场前的停车场上,空着大片的停车位,稀稀落落的车子停在那里,仿佛还没睡醒,不希望被搅扰。
说到酒,热尼亚和他的同事——名字尚不知道——面孔生动起来。她说自己买了差不多两百升萨玛共了,房间里立即安静下来,两个男人惊诧地瞪着她。在两年的时间左右,她补充道。他们都松下一口气。他们在酒的问题上达成了高度的共识,都认为这个萨玛共是个好东西。热尼亚显然更在行,说虽然都是白糖做的私酿酒,味道大不相同,有的需要捏着鼻子喝下去,有的则很好喝。
她做出酒鬼的样子,其实真正喝起来,一次喝三小杯以上的时候很少,一周喝超过两次的时候很少。酒对她而言,更像是一个不忠实的伴侣,兴之所致,来一杯,还没等血热头晕,就放下了。
酒和这个民族到底还有多少联系,其实在表面上并不明显。尽管早晨八点左右的超市结帐处总有人只拎着一瓶伏特加在付款,别的时间里,也不时有男人走到酒柜前带走一瓶老相识——总是随时能遇见这样的场景。也许在农村还有些男人会喝很多酒吧,一般来说,城里的,如我的邻居,也只是周末放纵一下。
相比之下,中国人似乎喝酒更多,哪个聚会不得要半醉才散,至少也要尽兴而归,否则主人会内疚的。虽说现在年龄不允许如之前的大口喝酒了,却还是要尽可能让所有人面红耳赤地回家。中国的酒也要贵些,且不说那什么台什么液,稀松平常的也要一二百元以上吧。伏特加则亲民得多。俄产的最好的酒也就是一百元左右,再高档就是白兰地,各样价格都有,如果不照着顶级牌子找,大多也在可接受的范围。有一个叫做阿拉拉特的,分三星和五星,不知是指级别还是年份,也就是约六七十元的样子,相当畅销。
萨玛共泡野果,其实是果子的要求。这么丰盛的夏天,野果们如果都用来做果酱,即使是一个人摘的,也太多了。去年夏天在游泳时摘下的果子,做果酱已经很多瓶,直到现在吃了不过一半。三个月后,新一季的野果即将到来。如果把做果酱之后余下的野果来泡酒,酒不那么辛辣了,野果们也都有了去处。
在酒里泡着的它们,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它们是否知道季节已经更替,新一季即将到来,那些新的果子们已经开始从树根酝酿。
喝酒这个词,在知识分子或是受教育阶层,是一个需要躲避的词。我不喝酒,常听到有人这么说。往往是在刚刚相识的人里,似乎成为了自我介绍的一部分。说这件事的时候,往往只有一个主语和谓语,即“我不喝”,虽然没有宾语,但“喝”这个动词就指向了喝酒。甚至专门指向了喝酒。一件事污染了一个动词。不喝就不喝呗,还要强调这事吗。这对俄罗斯之外的人来说可能有些不理解,但俄罗斯人之间会理解的,这是一种声明,一个姿态,不管说这话的人是否百分百的不喝酒。
因此,当房间里由于萨玛共而明亮起来时,她觉得这种场景很真实。热尼亚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一口黄牙,与他周正的五官有些不协调。最近一个月以来,基本上是他一个人在这里抹墙,平地。因为只一个工人,进度不快,但就因为只一个人,她也不能嫌弃什么。合同上的工程进度就是个说法罢了,按期完成还是没有,根本无法理论。况且双方已经结识了三个多月,共同商量工程内容,探讨细节,商量对策,分明已经有了友情,又如何能在期限上抠字眼呢?
话是这么说,合同上写的似乎是四月中旬完工,那么这一算下来,下周开始涂墙铺地板,以及天花板也开始安装,那还真差不多,也就是中旬前后完工,至少不会差太多。
天花板是负责电工的米哈依尔来谈的,给了很多案例,都是各式的灯光,层级,花式。她当时就拒绝了,不,只要最普通的。后来她又想了一下,如果在接缝处需要用上石膏线,就和踢脚线同一风格吧。
米哈依尔对这个答案显然不够满意,因为她甚至在最初说不想要天花板,就把墙漆刷上去,期间的电线露着就露着呗。但后来想,公寓房的高度不够,这样的风格可能更适合顶部更高一些的。
三个月过去了。一月六号开工,现在终于开始看到了尾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