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从来都是称呼我为小张。我呢,礼尚往来,称他为“老张”。我们之间粗线条的感情使我很少注意老张他是在慢慢变老的。
那是临近高考,作业成山,看我苦大仇深状的奋笔疾书,老张既心疼又欣慰,象征性地捧着本厚厚的哲学书坐在我身边作苦读状,往往还未过十一点,他就会发出对我来说极具诱惑力的香甜鼾声,再一看,老张睡得早已不省人事。
但是老张第二天一早就得早起为我准备早餐。又怕我在学校食堂吃不好,索性在太阳未升起时把午饭也做了。还得听候我这个大小姐差遣,钦点菜谱。经常一下班放下公文包就跑超市买大鱼大肉。那年正好是建党九十周年,身为单位铁笔杆的老张接了很多任务,每天爬格子到深夜,早上起得越来越迟。我还颇有微词,怨他“分不清局势主次”。
眼看中考逼近,我便放弃了清晨与被子缠绵的美好时光,早起复习。老张无奈,只得又将闹铃调早。
一日,我口中絮絮叨叨背着英语做到餐椅上准备开饭。可是很快发觉有些东西不对劲。厨房里只有抽油烟机的抽烟声,连铲子与锅的碰击声都没有,更别提老张每日必不可少的一大通啰嗦。我心生疑窦,跳下椅子去厨房看个究竟。
真的是对老张无奈了!这家伙,竟然做饭的时候睡着了。我正要叫醒他并以教导主任的姿态对老张提出批评,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老张头靠着油烟机,一只手倦倦地垂下来,另一只手里握着鸡蛋,以一种极为疲惫的姿态浅睡。我向上看,昔日老张挺直的腰板此时缩着,弯着;我再向上看,老张从前一直都挺括干净的衣领不知何时已有了油污。我的校服可一直是洁白如新的。老张的鼻翼一翕一合,脸上是很放松的享受,头发如野草般立着,只是不知何时早已
荒芜;向两边看,青椒柿子土豆,锅碗瓢盆,伴着初夏刚刚升起的太阳辐射出的温暖。厨房中央,是我做饭做的睡着了的亲爱的老张。
都说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到头来我缺少的是发现美,发现爱的眼睛。而在一个平凡的周四清晨,让我无意间看到了别样的风景。
我轻叹一声,又如这厨房容不得轻叹一般,轻轻掩上门离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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