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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车”

(2012-03-03 13:1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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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分类: 原创

“跳车”

 

突兀地,我会冒出一些令常人觉得莫名其妙的想法。比如,人是不是可以有这样的选择:中断自己的生命?假使他认为可以中断的话。再比如,用医学来维持或者延长一个病入膏肓者的生命,不仅对生命尊严是一种亵渎,而且也太高估医术的能量了。

类似的想法还有,甚至颇多。这里只举两例,并以此作为自己的话题,谈开去。

前一个问题的产生与兴趣,很可能与我的经历或曰遭际有关。当然,这并不表明我有过自杀的经历——要说自杀,那至多是闹着玩。但关于自杀,我倒是颇有些话想说。实际上,要想突然中断自己的生命,也许,除了自杀,也没什么途径可供挑选。

世上每一天都有自杀者。他们选择自杀,十之八九要归结于他们的生活里发生了某种事件,而这种事件又足以令他活不下去。当一个人感觉到活不下去的时候,他再活着就不大可能了。

而我的突然中断自己生命的想法,固然结局相同,但原因却大相径庭。也就是说,中断自己生命的人并不是因为他生活里头发生了某种事件,而这种事件又足以令他活不下去了。

但是,既然没有活不下去的理由,为何不活下去呢?

其实,对于绝大多数生命而言,仅仅活下去是没有问题的。能够填饱肚皮,这条生命就不至于死去。何况许多人不只吃得饱还吃得好呢!如果你让这些既吃得饱又吃得好的人去中断自己的生命,他会说你是吃饱了撑的。因为,大凡吃得饱又吃得好的人,总是希望活得久的。

活着的人,即使不是活得很好的人,似乎也没有必要要中断自己的这一条小命。为何独我要有这样的想法呢?是猎奇?好像也不是。那究竟是为什么?我也常这么问自己。

冒出这样的想法,绝非空穴来风,更不是心血来潮。实际上,这是心底里的声音。许多人可能并不知道,在我并不长久的生命里已迭遭生与死、存与亡的际遇。尽管一再侥幸活了下来,可我还是想,与其让生命被一种自然的或非自然的方式突然夺去,何不交给自己解决?

当然,这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另一方面可能才更为重要。

生命或长或短,长也不过百年,短则各个年龄段都有。人们大都欣羡长寿,可我却不以为然。如若身体的各个部件尚能正常运转,那还好说,如果什么都不行了,神志不清地躺在床上,等着儿孙给自己喂口饭,这样的长寿何益之有?一个人活到四五十岁的时候,人世间的东西他大多都已经历,接下来便是生之老境,不管你身体多好,也免不了要生病,要接受医疗之苦,紧接着,就是死亡了。

一个人,倘有能力为他所在的社会和生活在其间的人们做一些事情,我以为他是应该好好活下去的,因为他是有作用的人。而我们,当然主要是指像我这样的人,身无长技,活那么久长作甚?有人也许会不高兴地说,你怎么就身无长技了?你不是可以写几个字吗?是呵,写几个字如若也算长技,那还真被我忘了。只是这也算长技的话,那也太不稀罕了。哪一个中国人不会写几个字呢?我从来不认为会写几个字就是特长,就是技能。即使把它算作一种技能,它又能给社会给人类带来什么好处呢?写字的人很多,即便那些并不很会写字的人也跃跃欲试,甚至写得很勤很欢,尽管他写的东西什么也不是。除了世界文学史上的那些大文豪们,他们的写字是有能耐的,对社会对人类是有意义的外,其他所有写字的人,都不过是自娱自乐。

相对于这个世界上那些无恶不作、罪大恶极的坏人,我是一个好人,一个善人。我想,这可能是我对自己所能想到的、也是最好的评语——当然,这不是盖棺定论。死了之后,人们怎样评定一个人,那与死者已经没了关系。尤其是组织上给予死者的评定,尽管全是赞美之词,可一点意义也没有。因为自己身在政府机关,时常会参加一些老同志的葬礼,那悼词写得可真叫一个棒!我就在心里不可思议地想:既然此人如此了得,简直就是一个完人了,怎么组织上早就没发现呢?——因为这些人革命了一辈子,也不过才弄了那么低的职级。

其实,就一个卑小的人物而言,即使给他再高的评价,又有什么意义呢?

实际上,不要说在他死后给了他如此高的评价,就是活着时给他这么高的评价而不提拔、不重用他,他也知道,这是糊弄他,是变相的“逗你玩”。

明白一些这样的事理,也是有必要的,免得自己也被糊弄,也被人家“逗你玩”。

那么,是否可以避开这些毫无意义的繁文缛节呢?我想应该是可以的。怎么个可以法呢?立个遗嘱:死后不要开追悼会,即可。不开追悼会,自然也就不需要悼词了,那些对你胡吹一气的文字也就可以省略了。本人之所以这么想、这么做,实在是害怕、担心死后的灵魂还要忍受那肉麻的颂词的折磨。

说起来多诡异而有趣啊,活人给活人评价时,总是有保留的,甚至吝啬的。活人评定死人时,不仅毫无保留,而且慷慨大方。其实,这种心情也可以理解:把最美的歌赞献给一个死者,大家都很心知肚明——毫无意义!一个人死了之后,你尽可以大声大胆地赞美他,因为面对一个死人,无论人们怎么赞美他,都不会让你心生妒嫉。把颂词献给一个死人,肯定比献给一个活着的人要愉快得多。

当然,我的中断自己生命的想法,并不是因这无聊的死后颂词,也不是因为看到了自己活在这个世上的没有价值,而是认为,一个人无法决定自己的生,却应该有能力决定自己的死。尤其到了一定的年龄,一定的时候,他应该有这样的勇气。尽管具有这种想法的人少之又少,而付诸行动者看上去更少。

 

我对这种想法的沉迷,很大程度上源自于自己的一些遭际,尤其是突如其来的身体方面的问题。

在对于人类的爱与恨的纠缠中,我时而希望时而绝望,这样的情境颇如一叶扁舟漂浮于海面,希望时犹如风平浪静之情,而绝望时则似风高浪急之境。当后者凶猛而来时,若是一个怕死鬼,他的惊恐可想而知。可如果遇上不怕死的呢?他当与这凶猛的恶浪滔天来一次亲密相拥,以玩一玩的心态,体味一下生命的别样意味,未尝不是一个刺激。

 去年,做了一次体检。结束后,我与那个十分相熟的医生有一段对话——

“也有病人活得很长的。”他语带沉痛,但同时也不忘记安慰。

我说:“很长是多长呢?我想知道得更为确切一些。”

“其实你不必知道得那么清楚,”他说。“好好地配合治疗,说不定还没事呢!”他并不看我。

“哈哈!”我笑了。“你也太不了解我了。对生死即便谈不上参透,恐怕也早已置之度外了。同时,作为病人,我有权知道确切的时间,而不是模棱两可。作为医生,其最基本的道德要求难道不是向病人实话实说吗?”

他也笑了,尽管笑得职业化,却似乎明了了我的态度。“以我个人的经验,6个月恐没问题。”

“哈哈!”我依然笑,笑容绝对灿烂。“6 个月!很长嘛!”

如果一个人的生命真的还有6个月了,而且让他知道这个期限,那么,我相信有许多人是承受不起的,也包括他的亲人们。但于我似乎比较简单,而且觉得6个月的时间真是蛮长的。——有6个月的时间供自己处理最后的事务,难道不是非常宽裕的吗?

6个月的时间我会作一次远远的旅行,不知不觉间当它(死神)到来时,我会把一具毫无价值的肉体留在死神带走我的那个地方——如果真有灵魂,我愿意把灵魂也一并留在他乡。

我母亲曾说,人死后灵魂会返回出生地,我似乎认为未必。

尽管人们用种种形式描述着死后的世界,许多人向往着天堂,但人们还是十分留恋这活着的世界。可能连那些最普通的人们也知道,死后的世界即便天堂,可毕竟没人尝试过。而活着则是真切的存在,所以,他们很看重生。

我对于人的生和人的死,都没有什么很特别的想往。生时不过如此,死后又能怎样?不劳而获的天堂,人间没有,另一个世界也不会有。

 

将自己交付一架冰冷的机器做判断、定生死,我一直视为荒唐,其抵触情绪可想而知。果然,在另一家医院,医生同样根据机器的判断而认定我“压根就没有那样的问题”。尽管是虚惊一场,可在那几天里倒很让我安静地想了许多问题。奇怪的是,我竟然给久不联系的朋友去了电话,当然也只是寒暄几句,说些无关痛痒的话,只字不提与6个月有关的话题。

也就是在此期间,我开始喜欢上了哀乐——突然之间发现,它才是人世间最美的音乐。

父亲和母亲相继离世,我捧着他们的遗像跪在灵车里前往火化场的时候,那哀乐让我泪流满面。自那时起,我一直远离哀乐,觉得它太过悲伤,一听到它便悲伤不已!但这一次当我再听它时,悲伤固然还在,更多了一份悲壮之美!谁也不会想到,哀乐竟可以抚慰悲伤的心灵,而且简直是灵丹妙药,出奇地好。

生命真是一趟没有归程、没有目的地的旅途吗?如果是,那就放开心怀观赏沿途的水光山色吧,也就尽情咀嚼它们的空虚与空灵吧。仰头看天,俯首读地,听风听雨,流汗流泪,这就是此次旅途一趟来回劳顿的惟一报偿吧!

而借着这个比喻,似乎也就有了何为中断自己生命的注脚:在旅途中,一个人突然从火车的车窗纵身一跃,他停止了旅行,或者说他不想再往下一站走去。至于为什么?只有那个跳下去的人能够说清了。

猜猜看般的小儿游戏,咱们成年人不妨也玩上一次——也许那个人以为,他已看了大半程的山光水色了,接下来无非还是那些东西,既如此,何必再看下去呢?

也有可能,他看了大半程的山光水色了,总以为或者总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最美的在后头呢!可最美的真在后头吗?直到有一天他突然被朝霞唤醒,大梦初醒一般地意识到,最美的人生风光既不在前面也不在后面,只在过程中。所谓最美,不过是人们的一种遐想和自我的慰藉罢了。生命是一次苦旅,为了让人们走下去而不退缩,更为了阻止从车窗跳下去的个别“不耐烦”旅客,他们编排了一个梦想,并告诉所有的人:最美的在后头!

有人听信于那个梦想,一路走将下去,一直到生命尽头,——最后一站到站了,他们该下车了,才知道,人生——每一个人都是骗子,同时又被别人所骗。尽管这骗是善意的。

我在旅途中的如梦初醒,给了我一个选择走下去还是停下来的机会。当然,最重要的还在于,我不再骗人走下去了,也不会被别人所骗了。我20岁的那一年,一个从事周易研究的人就告诉我,说我这一生虽有大波大折,——我问他何波何折?他竟一言以蔽之:性格决定命运。我说,我什么性格?他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说,这也叫性格?这性格也能害我?那时年轻,天不怕地不怕,还怕自己这性格?

周易的人对我说,30岁以后你的好日子就来了。后来在北京又遇上一位教授,他说那人胡扯,40岁以后你才会苦尽甘来,飞黄腾达。到底谁在胡扯,我最清楚:30岁、40岁我既未过上好日子,也未见苦尽甘来,更不知道什么叫飞黄腾达!与此相反的,的确不是我的日子好不好的问题,而是在40岁过后的这个年龄段上竟让我有了中途跳车的“可怕”想法——这“可怕”二字,不是我说的,是朋友们私底下议论的。

其实,对一个既不想发财,更不想升官,甚至连许多男性的欲求都不复存在的人来说,即便有跳车的想法,也丝毫不奇怪,更无可怕道理。一些人之所以奇怪,之所以觉得可怕,就在于他们没有这想法。他们的可怕不在于有无这种想法,而在于他们还被他人骗着,自己也骗着他人——对那未来的梦幻尚没有破灭。

某些时候,人们总对那些走出精神洞穴的人投以赞许的目光,以为,这些初醒者终于看清了自己的面目而使得自己的生存更为艰难。对一些生命来说,与其让他们了解真相,不如让他们活在混沌中。浑然不知地来,浑然不知地去,未必有什么不好。哲学家都是吃饱了撑的疯子,愣是想弄出人生有无意义来,结果,不仅没整个明白,还把好端端的自己也整了进去。

事实上,就生死这个问题,我还是主张顺其自然。但对于许多人的贪生怕死,则只有鄙夷了。他们哪里知道,死亡是躲不了的。

有一则古老的阿拉伯传说。讲一位富有的巴格达商人派仆人去市场。人群中有人推挤了仆人一下,他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位身穿黑袍的老妇人。他知道她是“死亡”。仆人赶忙跑回去,一面发抖,一面向主人诉说方才的遭遇,以及“死亡”是如何用奇特的眼神看着他,并露出威胁的表情。

仆人祈求主人借他一匹马,他想骑着这匹马直奔撒哈拉,他以为“死亡”就找不到他。主人同意了,仆人于是跨上马立刻疾驰而去。

商人稍晚来到市场,看见“死亡”果然就站在附近。商人说:“你为什么做出威胁的神情恐吓我的仆人?”

“那不是威胁的神情,”“死亡”说,“我只是奇怪我怎么会在巴格达见到他,我们明明约好今晚在撒哈拉会面。”

可见,有那么一些事情,我们越是害怕,不希望发生,它却越可能发生。与其这般,不如勇敢地面对。就以这个传说,如果我是那个仆人,当我在巴格达与她相见时,我会立马抓住她,恳请她:“亲爱的死神,你终于显形了,既如此,说明我该随你上路了,咱们走吧!”挽住这个名叫“死亡”的女神的胳膊,和她悠然而去,比借主人的马逃跑要有意思多了。实际上,多数人不都是那个仆人的样子吗?

只是,你逃跑的那个地方,可能恰好正是“死亡”等候你的所在。

至于途中跳车的那份刺激,也算是人生的一道风景吧。只是,如果你没有做好准备,那就最好还是做一个看客为好!

实际上,近几年以来,在一些朋友的眼里,我是一个有着严重自杀倾向的人。当被问及为何会有这种倾向时,他们中的一方会代我作答道:“厌世呗”。在此,我想纠正一下此说。我并不厌世,这个世界如此丰富多彩,我怎么会厌世呢?我厌的是这个世界上的某一个物种,确凿地说吧,就是人。而且即使厌的是人,也非所有的人都在厌恶里。难道我会厌恶那些可爱的孩子们吗?不会。我只厌恶人群里的一部分。为着这一部分,我会自杀?他们都令我厌恶了,我还去自杀,岂不是拿他们的错误和罪恶来惩罚我自己?世上大抵没有这样的傻子吧?我厌恶他们,自杀的就应该是他们。一个人如果被他人厌恶了,说明这个人不是一个好人,一个不是好人的人还活下去就只能令人更厌恶。所以,真正应该自杀的,不是我,而是他们。可惜,这些被我厌恶的人,一个也不想死。

 

                    二〇一二年二月二十九日,雨谷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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