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这是我们最后的一夜
她百般柔情柔情百般
我要她留下一个地址
她摇摇头,只流下清泪一行
决心断掉与我的一切关系
明天,她要做一个忠心的新娘
她走了,在这夜半时分
夜这么黑,夜这么凉
虚空,仍弥漫着她的幽香
窗外,好一轮姣姣的月亮
痛
天擦黑,我回到我的小窩。
開門,昏暗中,看見她蜷在沙發上,我一陣驚喜。哦,終於回來了,我的小情人!这次,她走了近两年。
我走過去,從後摟著她,慢慢把她的臉扳轉過來,仍是一張俏臉,卻淚痕斑斑。
「怎麽啦,咋這樣?」
「林,我要嫁人了。」
「是好事兒,哭啥?」
嘴上這麽說,心卻一陣酸痛。
我是五年前認識她的,在一個酒吧。那時,我剛辭了一個鐵飯碗,下海獨闖。那是我最失意的時候。自認才高,心比天高,什麽都要插一腳。那時的身份真多:畫家、時尚策劃人、時裝評論人、形象顧問……,名頭一大串。每天東奔西跑,瞎忙,不來錢。各路豬朋狗友倒是交了一大堆,無事就泡吧,天南地北胡吹亂侃。
那天,她在那兒推銷啤酒,推著推著就跟我們喝上了。這小妮子真漂亮,我們幾個狗友都看上眼了,私下約定,公平競爭,看最终花落誰手。
結果,我是勝者,當晚就把她帶了回家。
嗬,還是個處女,這可讓我吃驚,也讓我驚喜,多少回了,這可是頭一遭。
馬上打聽她的來歷,哦,原來小妮子年方十七,來自湖南湘西的苗寨。跟姐姐來的,上班才兩天。
好一朵出水芙蓉,嬌嫩欲滴,美不勝收。嘿!我就收藏了。
幸福!
一個純潔溫順又奔放耿直的女孩,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麽愛上我,問她,她只說合眼緣。真的有緣嗎?什麽緣,我也不知道。
那段日子很窮,我不讓她工作,我也無心工作,就膩著她。錢哪來?東借西借。有一回,房租兩月沒交了,最後還是她把一條金鏈子賣了,才把守在門口的房東打發走。
後來,那幫狗友出了個主意:現在網絡上不是爆紅了一位羌族少女「天仙妹妹」嗎?你那位比天仙更俊俏,穿上苗服也拍她幾張,我們這圈人出力捧一下,不就紅了嗎?人一紅,就等著數錢吧!
當時真窮昏了,想想這主意也不錯,就讓幹了。
他們選了一個外景點,打算在那兒待兩天,誰知當天她就回來了。向我訴說,那個攝影師對她毛手毛腳,一副色迷迷的樣子,她又怕又惱,不幹了。
大膽!咋這潛規則潛到我頭上來了?都是哥們呀!一責問,他們都喊冤,沒那事,只是對美人多看幾眼,「親熱」話多了幾句而已,決沒有那份賊膽,是美人敏感了。
這事就吹了。
那段潦倒的時光,還是靠她回家鄉倒賣了一些服裝才慢慢熬了過來。
日子雖窮,但窮得快樂,三年匆匆過去了。
有一天,她很認真地問我什麽時候娶她,我暗叫一聲苦。我壓根沒想過這問題,她已問我好幾次了,每次我都支唔搪塞過去。這次躲不過了,我又不想騙她,就說我還不想結婚。
第二天,她就走了。
這次,我以為她還像以往那樣很快會回來,可是一個月、兩個月……半年,仍杳無人影,手機早已是空號。
這時,我才感到悔恨,這麽好的女孩,唉!
打後,我振作了,全心全意幹回我的老行當:畫畫。
蒼天不負有心人,在一次畫展上,一個美國老頭買了我幾幅光頭傻笑的人物畫象,回美在一本有名的專業雜誌上對我的畫作了專門介紹並贊揚了一番。
我一夕暴紅,名利雙收。
女孩子像飛蛾般撲來,但透過一張張嫵媚的臉,我看不清她們的心,這時我特別懷念純真的她。
而現在她就在眼前。
「嫁我好嗎?我是真心的。」
「我知道。」卻又搖搖頭。她說,不行了,一切都定了。她說她更喜歡家鄉的青山綠水和簡樸的生活。這次來,是向我作最後的告別。
無言,擁她上床。
她很纏綿,百般柔情、柔情百般。
午夜剛過,她爬起來,說要走了。她要趕最後一班火車回家,他們在等她。
我拿出一個存折給她,這是我買房準備交首期的錢。
她打開看了看。
「嘩!這麽多的錢,哪來的?」 她疑惑地看著我。當年,有時我們連飯錢都沒有啊。
「呵!別問,你就拿著,好好過日子,我就開心。」
夜半時分,我開車送她去火車站,候車的時候,我突然想起:
「你留一個地址給我吧,能找到你就行,或許……」
她想了想,搖了搖頭。
「忘了我,也讓我忘了你。」
她摟著我,在我臉上輕輕地親了一下。
該進站了,她走了。
我回家,開門進房,燈下電視機上,有東西在閃亮。細看,是一把鑰匙,鑰匙下面是那本存折。
我的眼晴一下子就模糊了。
…………
後來, 我結了婚,又離了,如今仍是孑然一身。自那夜後,我失去了她的音信,但我一直懷念著她。
一生曾有過這樣一段情事。
一生曾有過這樣一個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