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过许许多多的桥,然而有一座特别的桥,我却至今难以忘怀。
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到学龄后,即将入读村办的小学。这所小学虽然离家不远,然而要到这所学校去读书,必须经过一座水泥桥。说是桥,已经是对它最大的赞美了,因为其实只是一块狭窄的水泥五孔板架在河上而已,光秃秃的,没有任何栏杆扶手。听老人说,原本河上是没有桥的,两岸的村民往来非常不便。后来在公社大队长的建议下,叫人去村里的水泥预制场抬来了这块五孔板。虽然比较简陋,但总比没有好,暂时也缓解了交通的不便。随着时间的流逝,五孔板已经有点裂纹出现,边缘开始长出了墨绿的青苔。
大概是因为从小生性怯懦的缘故,虽然这条河不宽,水流也不急,但我看着桥下面清澈见底的河水,生怕坠河,不敢往前一步,只能目送同学们一个一个走过水泥桥去对面上学。“胆小鬼!”我分明听见了同学们的一阵嘲笑。直到快上课了,我还依旧徘徊在岸边,急得哭出声来。母亲摇摇头没办法,无奈只能背着我过桥去上学。然而这一举动却引来了同学更猛烈的嘲笑,我感觉自己已然成了父母的笑话和累赘。
“你为什么不敢走过桥去?”父母问我。
“我害怕!会掉下河里去的!”我低着头,噘着嘴朝上看了他们一眼。
“怕什么?别人家的小孩为什么都敢过去,你为什么就不敢!”
“我胆子没他们大。”
“你又不缺胳膊少腿。同样是小孩,他们能做到的你也一样能做到!”
“我不能……”
“胆量需要练出来的!明天爸爸带你去过桥。”
第二天,父亲跟我来到了桥边。我低头看了桥下哗哗流淌的河水,心里忍不住发慌。父亲拍拍我的肩,让我不要看桥下,勇敢地迈上桥去,相信自己一定能行。他昂首挺胸示范了一遍,走过桥去,接着就转过身在河对面等我。“别怕,真的掉下去了,爸爸也会跳下河去救你!”听到这句话,我好像立马有了一点勇气和信心。对儿子来说,毕竟父亲就是最大的保护伞,对这一点我深信不疑。我咬紧牙关,眼睛直盯盯地注视着桥板,用右脚往前僵硬地迈出了第一步。“很好!接着换左脚!”父亲在对面指挥起来。一步接着一步,虽然水泥五孔板只有四五米长,我却整整花了五分钟才走完。我感觉这段桥路是我经过的最漫长的道路。终于到了对岸,成功了!我喜极而泣,父亲高兴地抱起了我。之后反复走了几遍继续练胆,我再也不害怕了,终于知道人生最大的困难就是自己的心魔,我战胜了自己。从此,再也没有听到同学喊过我一声“胆小鬼”。
三十多年后,当我再次回到老家时,看到这座五孔板桥早已荡然无存,取代它的是一座装上了铁艺栏杆的崭新宽阔的水泥桥。每次经过这座水泥桥时,我总想起小时候的这块五孔板桥,因为它在我心里已经不单单只是一座桥了,更是一座战胜自我的丰碑。每当我遇到人生中的困境,我总是想起父亲激励我过桥的场景,心里就顿时产生了拼搏的勇气和力量,它能够让我直面和抵挡生命中的任何疾风骤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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