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耘农湖北

 

当我下意识的凝视着2009年最后一张日历的那一瞬，不禁潸然泪下。爹，我不知远行天国的路上，您的步履是否依旧健朗，您的身板是否依旧挺直？我只知道，去年的12.31日，那个噩耗传来的凌晨，在猝不及防下无情的掠夺去您的灵魂！

 

假如您健在的话，今年的冬至过后，就该是您82岁大寿的生辰，就是您所有的儿孙为您点燃生日蜡烛的光景。然而，今年的我们只能在您的生日，在留给您的餐桌空位上，斟半杯您逢年过节才品尝的红葡萄酒，盛一碗您平生最爱吃的红枣小米粥。虽然您的音容笑貌至今铭刻在心，也总觉得您并没有离去，但毕竟我再已听不到您那充满慈爱的轻唤，见不到您那抽着烟斗而朗声笑谈的模样。

 

想您的时候，我的脑海里总浮现着那些与您朝夕相处的一幕幕。历历往事，恍若昨日。

 

作为您最小的女婿，您一直把我当儿子，我也视您为亲爹。我的喜怒哀乐，从来在您的面前溢于言表，无拘无束。您生命途程的最后十年，是与我们小家一起度过的，这样，让我更多的享受着您给予的偏袒。尤其对于我们的孩子，您已将暮年的全部的爱倾注在了她的身上，直到您弥留之际，您含混不清得只有妈附在您耳畔才可听辨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嘱咐妈：活一天就要照顾好孙女一天……爹，您在撒手人寰之际也不忘将慈爱留给儿孙，这样的情怀就像冬日里的一抹暖阳，永远温暖着我们。

 

我深悉，15岁就投身抗日救亡阵营，随后从戎的您，把大爱献给了多难的民族，把小爱献给了家人。在您深明大意的内心世界里，疾恶如仇与儿女情长凝结成您至死不渝的秉性。因其如此，您在腹背受敌的血雨腥风的战场，在危机四伏的“地下工作”前沿，在身居命脉部门的独特位置，您始终坚持着行端品正、严己宽人、坚定淡泊的操守。

 

当您60岁因积劳成疾，罹患眼底肌膜癌后，刚刚从一线退下来的您，依旧怀着仁爱之心与乐观心绪，与病魔做了长达20年的抗争。您常常不无旷达的说，比起那些牺牲的战友，比起那些被错误处理回乡的同志，我一个贫苦农家的子弟，能活下来，能享受这么长的天伦之乐，已经很知足。

 

爹，您知道吗，您走了，连您种下的花草也随之凋零，您喂养的小鸟也随之远走高飞。唯有您在只有一只右眼且视力不济时临帖的笔墨尚在，您送给我的毛选合订本尚在，您一生用过的三杆烟斗尚在，您最后留下后传的亲笔书写的生平与家谱尚在。一个老地下党员、一个老军人、一个曾掌管几万人救命粮与巨额公款的老干部，身后留给所有儿女们的是每家24个铜板！

 

爹，在您入土为安的那天，妈把您生前早已分好的铜板，按您的吩咐给了包我们在内的您的儿女们一共七家。斯时，我才真正的感受到两袖清风、双肩明月的含义竟是那样的真切实在。此时无声胜有声啊，睹物思人，深感您平凡中蕴含的高远，平常里透视的深意。或许，这就是您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告诫儿女们知足常乐，淡泊人生的无言风范。

 

爹，一生中我留下两个缺憾，至今想来，追悔莫及！我的老父亲辞世时，我没能在场；您老人家仙逝时，也远在他方。原谅我吧，就像您在世时近乎宠爱，几近偏袒一样的原谅我。原谅我的大不孝，原谅我的大不敬！

 

整整一个365天，又一轮春夏秋冬过去。此刻，我似乎觉得您就在眼前，依旧是宽厚仁慈的微笑，依旧是质朴纯真的话语。爹，你知道吗？您的孙女常常说，爷爷没有走，爷爷每天夜晚回家，白天出门。是的，我何尝不是这样认为这样感觉啊？可是一看到那张12.31的日历，一想起那天凌晨六点十分左右的突然惊醒与紧随其后的电话里传来的噩耗，我才真正明白，爱我的爹，我爱的爹，已去了另一个世界！在您“头七”的那天，我终于忍不住躲进厨房嚎啕大哭。在这一刻，我将自己所有对您的敬重，对您的悼念以及对您的感动，对您的追思，仿佛万般情潮涌心底，全化作这难抑的泪雨，一泻而出。

 

……就让我再一次挽着您去户外散散步吧，就让我陪您种种花、喂喂鸟、写写字、读读报吧，就让我再一次在您面前撒撒娇、堵堵气、说说牢骚话吧，可惜，您没有应答！爹，敬爱的爹，在这寂寥的冬夜，您听到了我的千呼万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