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耘农湖北
此刻老夏的心情就象这八月的天,格外灿烂。赋闲以后的他能有如此好的心情,实在难得。
老夏并不老,过了中秋节才满四十九,平素身体无病无灾,为人处世又淡泊旷达,所以看上去至多不过四十挂零的样子。但人们平素总叫他老“下”,且每每喊过还要说明一句:是“下”而不是夏。

他本叫夏厚明,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中文系高材生。上大学之前,就已当了两年的民办教师。毕业那阵子,省里到学校要人,时任系学生会主席且连续四年都是“三好生”的他,自然是首选了。进到这众人仰止的大院后,他工作勤恳不怠,不仅报告写得顺溜有新意,而且常有文章见诸于省内外报端。可他不善交际、不谙溜须拍马之道。因而在这特别讲究级别的官场,居然一干七·八年毫无长进。大凡熟识的人为之惋惜时,你听他咋说:都是我这姓不好,只要不“下”,保本也成。
他此言虽有些宿命论的色彩,但似乎也应验了他的生活轨迹。每有下基层、跑乡村的任务,总少不了他。那年春天,省里组织扶贫工作队,还没等开会公布名单,同事们便私下议论开了:此次又非老“下”莫属,谁叫他姓夏呢?果不其然,待公布下派名单时,老夏赫然榜首。两年的下派结束后不久,回到机关适逢新一茬民主推荐提拔处级干部。尽管他得票最多,可轮到最后却榜上无名。他实在弄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让自己轮到晋升便卡壳。
其实他隐约感到如此际遇的背后有一只手在操纵,这手是一把手方荣轩的。后来平时与老夏要好的机关办公室主任曹都川透露了一鳞半爪的信息:方头不止一次在党组会上指名道姓地说夏厚明工作能力虽强,但颇有点自恃清高。这让老夏记起他到机关后的第四年一件往事,那一次他陪方头下县市调查时,酒后在与小车司机闲聊机关人与事时,说到了冯岑松:他除了吹吹拍拍外,还有什么?居然三年三大步,深造、入党、提升。他说这话时,竟没料到小车司机出卖自己,更忘了冯岑松乃方头侄女婿这一档子事。或许就是这酒后真言,让一直有着思维定势的方头对他一直耿耿于怀。
说也是,假如老夏能像一同进机关的冯岑松那样世故圆滑、能吹能拍,凭他的能力和群众基础,绝不会原地踏步,早就该是处级或副厅了。可是更让他所料不及的是,在年前机构改革之时方头却将他定为分流对象。有天,从不发火的老夏趁召开全体机关干部职工大会,终于发出了“最后的吼声”:老子这次真成老“下”了!是名副其实的“三下”——下乡、下派又下岗。没想到你方头心理这么阴暗、手这么黑,可是也请看看你的“三下”——下馆子(吃喝)、下场子(跳舞)、下窑子(嫖娼)该怎么解释?老夏此言一出,怎个会场顿然炸了锅。方头被噎得一脸猪肝色,顷刻间一改往日道貌岸然的模样,遂拍案反驳:你这是污蔑!是攻击领导!有什么证据?只见老夏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掏出一大摞彩色照片,当众展示:这就是证据!我还要告诉你,底片此前已交给了省纪委!
原来嫉恶如仇的老夏一次无意间发现方头出入于缤江夜总会的行迹后,便索性嘱其在影楼当摄影师的小舅子秘密对其踩点跟踪,实行暗拍和暗访,掌握了方头那台上是人,背后是“鬼”的证据。本打算在适当的时候将这些照片提供给上级组织的,惟恐分流后事情泡汤,于是情急之下将另一套照片和全部底片一古脑交到了省纪委。
事情的结果当然是方头的问题经省纪委查证属实,受到应有的纪律处分而落马。而老夏的“下”则是心甘情愿地申请办了内退手续,一身轻松地在家研究他的未来学与人才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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