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 话
旅 游
—— 从建国初期说起
记不得旅游这个词兴于何时,但记得建国初期,我们还是孩子的时候,外出一趟,老人们说是出去悠悠,我们时髦一点,也只叫做旅行。
有幸的是生于铁路世家,家属每年可享受乘车免票,原来一年十二张,后来减为每年两张,因此,寒暑假我很少待在家里,总是坐上火车出去旅行。现在想想,那时之所以叫做旅行,大约多是指来一次直线运动(物理上的位移),从居住的城市到目的城市居住一段,看望看望亲戚,游则是很少的;即使多少有点“游”的内容,也大多是靠两条腿行走。
大约从八九岁开始,十多年里,我便独自或者与弟妹结伴,从居住地信阳无数次乘火车出发,目的地无非是郑州、武汉、武昌、汉阳、西安,因为那里有我的祖父、姨母和外祖父。那时,哪里有空调,一路上热得汗流浃背,开着车窗,蒸汽机喷出的煤粉便一旋而进,扑面而来,沾满了全身上下。每到一处,歇下来,无非重复着和在家里一样的那些游戏,追追打打,躲躲迷藏,斗斗口角,你骂我侉子,我羞你蛮子,不过是换了个环境和对象而已。什么商城故址,什么黄鹤楼,什么大雁塔、小雁塔,一直与旅行无缘。但是,途中还是路过了西安的城南门和平门,也算看到了西安古城之一瞥;从汉口到武昌要坐轮渡,总算得以见到了长江的真颜;在郑州跟祖父到老坟岗听过说书,对老坟岗的繁闹有了记忆;和三爷爷到长江边散步,无意见证了武汉长江大桥的兴建;和三奶奶、母亲一起游归元寺,才知道了和尚吃的鱼肉不是真的,都是豆制品。更在汉阳三奶奶居住的大桥局苏式住宅里用到了坐便,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知道家里是可以有厕所的,方便是可以坐着进行的。因此,虽然那时旅而不游,途中还会有不少辛苦,但还是使我们增长了见识,开阔了眼界,有了更多的希冀和企盼。
六十多年前,我坐五六天绿皮车到新疆去看望大姐的旅程,也还历历在目。那时铁路只通到盐湖车站,还要站上卡车站到乌鲁木齐,一路双脚都捂成了白馒头一般,从此患了脚气,却没有机会看看火焰山,也没有转转课本上写到的葡萄沟,更不知天池在何方。住了十几天,尝过了新疆的哈密瓜和无核葡萄,便又乘绿皮车转闷罐货车改造的简易客车打道回府。那时正逢国家经济困难时期,粮食短缺。归途中,只操心着火车每到一站,赶快随着蜂拥的人群挤下车,抢购站台供应的不收粮票的青稞面饼子,不仅自己有了吃的,还想着积攒起来带回去与弟妹分享,以至于忘记了浏览大西北浩瀚的戈壁,苍茫的黄土高原。但是,这次长途的旅行作为一次不多的经历,还是让少年的我了解了祖国的辽阔,体会了旅途的艰辛,吃到了不收粮票的青稞饼子,并把大新疆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多年后,年近五旬的我又一次来到新疆,这一次可以叫做旅游了。一周的时间里,车接车送,欣赏火焰山的地貌,品尝葡萄沟的葡萄,参观新疆独有的坎儿井,流连伊犁河的清澈,游览天池的美景,感怀戈壁的浩瀚,苏公塔前留影,二道桥里驻足,真正体验了一把新疆的风土人情,体验了旅游累并快乐着。
从旅行到旅游,从第一次到新疆到第二次到新疆, 斗转星移,六十余年过去,其中的艰辛困苦也罢,甜蜜幸福也好,一起成就了我行万里路的人生。
如今,长孙已进入大学深造,小孙也在中学苦读,可谓都在“读万卷书”。此前,孙儿们虽早已开始“行万里路”,他们曾乘吊索、坐皮筏横渡黄河,无畏无惧地蹦极,也曾在秀色可餐的江南周游瘦西湖、太湖,瞻仰南京中山陵,参观敦煌石窟,骑骆驼滑沙丘,游历青海湖,登攀鸡公山顶。不想,暑假将至,长孙荣轩提议去新疆旅游,一睹大美新疆的风采。小孙雨轩附议,儿媳乐意,我与老伴虽年逾七十,但身体尚好,自然同意。
但愿这次余生不多的旅游早日成行,但愿漫漫旅途,看一路风景,聊一路古今,陪伴孙儿行好万里之路。但愿孙儿明白,旅途之路如同人生之路,有阳光也有阴晴,有坦途也有坎坷,从而以乐观的态度面对旅途的艰辛,面对人生的风雨,一步步成长成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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