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难忘的记忆 （四）
母亲的双眼通红，不知因为什么，但我肯定是哭过的。我不想再让母亲难过，决定不把今天在学校受到的耻辱告诉她。
母亲见我回来，赶紧招呼弟妹们吃饭。我说“爸没回来。”
“你爸中午不回来......”母亲的眼圈又红了。
母亲每天都是从食堂带饭回来，今天母亲却做了好久没做过的丝瓜汤汆牛肉丸，弟妹们吃得很香，但我一点胃口都没有。
“吃吧吃吧，妈以后每天给你们做......"妈说着，扭转脸，擦拭眼泪。
吃完饭，弟妹们出去玩了，我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
"妈给你说，"母亲知道我心有疑问，也可能心里有话也想说出来，毕竟我是他的大儿子，眼前有话只能对我说。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告诉我：“食堂通知我不要去了......”
我不明就里，但还是安慰母亲说：“妈，不去更好。家里一摊子就够你劳累的了。”
母亲听了，又轻轻地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这一天，我浑浑噩噩，脑子里不断出现一个个问号。下午放学，我没有敢看母亲的脸，草草写完作业，便窝在那里一动不动。利群和小云来找我出去玩，我头都没抬拒绝了。母亲见了，说：“出去玩会儿吧......”
我打不起精神，坐在那里动也不动。母亲走过来，“不舒服了？”她摸摸我的额头，“不烧啊.......去玩会儿吧......”
我没言语，索性倒到床上蒙上了头。
夜里，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头懵懵的，上午学校大会那尴尬的一幕和母亲哭红的双眼不停地在脑海里浮现。弟妹们睡熟了，母亲还在走来走去，一会儿又走到门边听听动静。我知道他在等父亲回来，等一个答案。
半睡半醒的时候，开门的声音惊醒了我。我听见母亲抽噎着问了父亲的第一句话：“到底出了啥事？”
我知道母亲的心是一直吊着的。
父亲关上门，沉吟了片刻，压低声音回答：“我被停职了......这几天一直开会，批我右倾......别操心......我已经写信向上级申诉......”
"你啥右倾......你咋右倾......"母亲压抑着哭出了声。
“
开始批我反对打麻雀，扣帽子说我反对.......‘除四害’......”父亲连续几天早出晚归，又在挨批，一定身心俱疲，我几乎听不清他说的话，“说......还要继续深批......”
“你一个工人阶级出身的干部......解放了，党培养的你......看看你没明没夜的工作，看看你一个书记住的草房，让工人说说话！”母亲听了，她的声音却洪亮起来，“咱没有坏良心！”
我明白了我遭受屈辱和食堂辞退母亲的原因。我同意母亲说的话，为父亲抱不平。
“除四害”是我亲历的一场大规模的爱国卫生运动。其间，满街贴着“人人动手，消灭四害”的大标语，人们都积极行动起来，支起老鼠夹捉老鼠，到粪坑边挖蛆虫，打麻雀打苍蝇灭蚊子，每天还要将麻雀的双爪、老鼠的尾巴和挖到的蛆虫、打死的苍蝇上交登记。
最为声势浩大的场面就是打麻雀。
黎明时分，人们便纷纷出动，占领制高点，高楼、铁路天桥、羊山上下，人头攒动。人们声嘶力竭地喊叫着，挥动着红旗，敲打着锣鼓铜镲甚至铁锅铜盆，其声响彻云霄，蔚为壮观。麻雀被惊醒，飞起便没有了落脚的地方，于是接二连三地坠落在地，成为人们的战利品。同时，被惊吓的还有野兔山鸡，也有熟睡中的婴儿。
除四害，讲卫生，全国人民没有意见，消灭麻雀是为了与它争口粮，人们也照着去做。
在父亲与母亲断断续续的谈话中，我听出了父亲挨批的原委。从工作出发，父亲认为要机车乘务员也参与这个活动，必然影响乘务员休息。乘务员休息不好，一定会对安全运输生产带来隐患。作为机务段党委书记、地区党委委员，父亲向地区党委书记提出意见，希望乘务员例外，不再参加这项活动。那位游击队出身的地区党委书记不等父亲说完，就劈头盖脸地训斥父亲：“你没有打过仗！战争年月谁说过休息？还不是天天打胜仗！”
“你打过仗，你没开过火车。打仗可以英勇冲杀，开火车可不能横冲直闯，安全正点就是胜利，就是对国家对人民负责。因此啥时候都不能忘记安全第一！”父亲是个倔脾气，也早就对不懂业务的这位书记心有芥蒂，说话也不客气，顶得这位书记十分恼火。这还不算，在接下来的地区党委会上，父亲又提出这个问题，并得到其他党委委员的支持。
我终于弄清楚了父亲挨整的来龙去脉，更为父亲不平。
(待续)
京汉街（长篇片段小说）
二、难忘的记忆 （四）
母亲的双眼通红，不知因为什么，但我肯定是哭过的。我不想再让母亲难过，决定不把今天在学校受到的耻辱告诉她。
母亲见我回来，赶紧招呼弟妹们吃饭。我说“爸没回来。”
“你爸中午不回来......”母亲的眼圈又红了。
母亲每天都是从食堂带饭回来，今天母亲却做了好久没做过的丝瓜汤汆牛肉丸，弟妹们吃得很香，但我一点胃口都没有。
“吃吧吃吧，妈以后每天给你们做......"妈说着，扭转脸，擦拭眼泪。
吃完饭，弟妹们出去玩了，我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
"妈给你说，"母亲知道我心有疑问，也可能心里有话也想说出来，毕竟我是他的大儿子，眼前有话只能对我说。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告诉我：“食堂通知我不要去了......”
我不明就里，但还是安慰母亲说：“妈，不去更好。家里一摊子就够你劳累的了。”
母亲听了，又轻轻地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这一天，我浑浑噩噩，脑子里不断出现一个个问号。下午放学，我没有敢看母亲的脸，草草写完作业，便窝在那里一动不动。利群和小云来找我出去玩，我头都没抬拒绝了。母亲见了，说：“出去玩会儿吧......”
我打不起精神，坐在那里动也不动。母亲走过来，“不舒服了？”她摸摸我的额头，“不烧啊.......去玩会儿吧......”
我没言语，索性倒到床上蒙上了头。
夜里，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头懵懵的，上午学校大会那尴尬的一幕和母亲哭红的双眼不停地在脑海里浮现。弟妹们睡熟了，母亲还在走来走去，一会儿又走到门边听听动静。我知道他在等父亲回来，等一个答案。
半睡半醒的时候，开门的声音惊醒了我。我听见母亲抽噎着问了父亲的第一句话：“到底出了啥事？”
我知道母亲的心是一直吊着的。
父亲关上门，沉吟了片刻，压低声音回答：“我被停职了......这几天一直开会，批我右倾......别操心......我已经写信向上级申诉......”
"你啥右倾......你咋右倾......"母亲压抑着哭出了声。
“ 开始批我反对打麻雀，扣帽子说我反对.......‘除四害’......”父亲连续几天早出晚归，又在挨批，一定身心俱疲，我几乎听不清他说的话，“说......还要继续深批......”
“你一个工人阶级出身的干部......解放了，党培养的你......看看你没明没夜的工作，看看你一个书记住的草房，让工人说说话！”母亲听了，她的声音却洪亮起来，“咱没有坏良心！”
我明白了我遭受屈辱和食堂辞退母亲的原因。我同意母亲说的话，为父亲抱不平。
“除四害”是我亲历的一场大规模的爱国卫生运动。其间，满街贴着“人人动手，消灭四害”的大标语，人们都积极行动起来，支起老鼠夹捉老鼠，到粪坑边挖蛆虫，打麻雀打苍蝇灭蚊子，每天还要将麻雀的双爪、老鼠的尾巴和挖到的蛆虫、打死的苍蝇上交登记。
最为声势浩大的场面就是打麻雀。
黎明时分，人们便纷纷出动，占领制高点，高楼、铁路天桥、羊山上下，人头攒动。人们声嘶力竭地喊叫着，挥动着红旗，敲打着锣鼓铜镲甚至铁锅铜盆，其声响彻云霄，蔚为壮观。麻雀被惊醒，飞起便没有了落脚的地方，于是接二连三地坠落在地，成为人们的战利品。同时，被惊吓的还有野兔山鸡，也有熟睡中的婴儿。
除四害，讲卫生，全国人民没有意见，消灭麻雀是为了与它争口粮，人们也照着去做。
在父亲与母亲断断续续的谈话中，我听出了父亲挨批的原委。从工作出发，父亲认为要机车乘务员也参与这个活动，必然影响乘务员休息。乘务员休息不好，一定会对安全运输生产带来隐患。作为机务段党委书记、地区党委委员，父亲向地区党委书记提出意见，希望乘务员例外，不再参加这项活动。那位游击队出身的地区党委书记不等父亲说完，就劈头盖脸地训斥父亲：“你没有打过仗！战争年月谁说过休息？还不是天天打胜仗！”
“你打过仗，你没开过火车。打仗可以英勇冲杀，开火车可不能横冲直闯，安全正点就是胜利，就是对国家对人民负责。因此啥时候都不能忘记安全第一！”父亲是个倔脾气，也早就对不懂业务的这位书记心有芥蒂，说话也不客气，顶得这位书记十分恼火。这还不算，在接下来的地区党委会上，父亲又提出这个问题，并得到其他党委委员的支持。
我终于弄清楚了父亲挨整的来龙去脉，更为父亲不平。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