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二三事
父亲走了近二十年了。每到父亲节这天,我都会想起他老人家。
父亲去世是在一个冬天的夜晚。我接到电话,匆匆坐上火车赶到医院,看到他身上蒙着白被单,静静地躺在那里,蜷曲多年的双腿终于伸直了,我却没有哭出声来。父亲一生敬业爱党,廉洁奉公,无怨无悔,却命运多舛。老年又罹患脑梗,不能说话,卧床八年之久,尝尽病痛折磨。他的去世,也许是一种解脱。处理完父亲的后事,似乎才突然明白,父亲永远离开了我们,每每提及老人家生前往事,我都会生出许多回忆,不禁悲从中来。
父亲建国前入党,是党培养的第一批铁路干部。建国后,父亲进步很快,几年的时间便走上了领导岗位。他怀着对党的无限感激和对社会主义建设的美好憧憬,孜孜不倦地学习,忘我地工作。然而,正是由于他的忠诚和直言,反被小人谗害,受到不公正的处理。蒙受了不公的父亲,一边不停地申诉,一边在新的岗位上继续勤勤恳恳地工作。这场猝不及防的变故,数不清的冷遇和白眼,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抹不去的记忆,让我过早地体会了人间冷暖,认识了人的劣根性,学会了坚忍,也替父亲不平。
五年过去了,郑州会议后父亲的问题得到了改正,但耽误的肯定不仅仅是人生最美好的年华。五年的光景,两千多个日夜,又逢天灾人祸,一家九口靠父亲受处理后的那点薪水,全家不仅蒙受屈辱,而且食不果腹,举债度日、然而,当组织征求父亲意见,询问家里有什么困难时,父亲似乎忘了这一切,只有一句话:感谢党还我清白。没有困难。
即使不是我的父亲,在遭受这样的遭遇后还这样胸怀坦荡,也会让我无限感慨,肃然起敬!当今,不知还有多少人具有这种家国情怀!
一生一世,父亲无论在铁路教育、机务、水电哪个岗位上,都以一个共产党员的行动践行着对党的忠诚,都以一个普通劳动者的姿态给广大职工留下深刻的记忆。父亲去世后这些年里,凡我遇到认识父亲的老职工老同事,提到父亲的名字,个个唏嘘不已。父亲一生值得了。
一生一世,父亲的一言一行都刻在我的心里,起着榜样的作用。记得他被处理下放到建筑队当队长时,公家为他配备了一辆自行车。那时,自行车还很稀少,我看到别
的孩子在家人的扶持下学车很羡慕,就想趁父亲午休的时间偷偷推出去也学骑车。父亲发现了,严肃地对我说:“自行车是公家为工作给我配备的,不是让你学车的。”从此以后,父亲总是把自行车锁好,钥匙也藏起来。当时我只能呆呆地望着那辆公家的自行车,生出许多不解和遗憾。这件小事教会了我公私分明。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父亲调铁路分局学校党委任书记,我和三弟分别在不同的学校任教。这时,教育口第一套住宅楼即将竣工。我和三弟均已结婚生子,我借住在一间小小的办公室里,三弟依然寄住在单身宿舍,都符合分房条件,但是,父亲亲自把我和三弟的名字从分房名单中划去。他的解释只有一句话:你们是书记的儿子,要往后排。
“你们是书记的儿子”,这句话我记了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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