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刘禹锡《祭柳员外文》
(2017-07-10 15:32:47)| 分类： 中国古代作品研究 |
维元和十五年，岁次庚子，正月戊戍朔日，孤子刘禹锡衔哀扶力，谨遣所使黄孟苌具清酌庶羞之奠，敬祭于亡友柳君之灵。呜呼子厚！我有一言，君其闻否？惟君平昔，聪明绝人。今虽化去，夫岂无物！意君所死，乃形质耳。魂气何托，听余哀词。
呜呼痛哉！嗟余不天，甫遭闵凶。未离所部，三使来吊。忧我衰病，谕以苦言。情深礼至，款密重复。期以中路，更申愿言。途次衡阳，云有柳使。谓复前约，忽承讣书。惊号大哭，如得狂病。良久问故，百哀攻中。涕洟迸落，魂魄震越。伸纸穷竟，得君遗书。绝弦之音，凄惨彻骨。初托遗嗣，知其不孤。末言归輤，从祔先域。凡此数事，职在吾徒。永言素交，索居多远。鄂渚差近，表臣分深。想其闻讣，必勇于义。已命所使，持书径行。友道尚终，当必加厚。退之承命，改牧宜阳。亦驰一函，候于便道。勒石垂后，属于伊人。安平宣英，会有远使。悉已如礼，形于具书。
元和十五年，正是庚子年，正月戊戌初一，丧母之刘禹锡忍着哀痛勉励前行，恭敬地祭奠我死去的朋友柳宗元的灵位。呜呼子厚！我有一句话，你要听吗？您平时聪明绝顶，如今虽然羽化而去，难道没有什么东西留下吗？想到你死的只是形体罢了。魂魄灵气寄托何处，听听我的哀词。
呜呼悲痛啊！感叹我得不到上天的庇护，刚遭受到母亲去世的打击。还没有离开处所，三使就来慰问。担忧我的衰老多病，用苦言相告。情谊深厚礼仪周到，恳切周密反反复复。约定在路上的时候，会再次表达未尽的话语。路上停留在衡阳时，说有柳宗元的使者。说是回复之前的约定，忽然承上子厚的讣告。惊异哀嚎失声痛哭，就像得了狂病。很久之后询问原因，哀从中来不可断绝。涕泪迸落，魂魄不安。伸展纸卷至末端，得到子厚遗书。死前的言辞，凄惨透骨。开始托付遗孀后嗣，知道他们不会孤单。后来又说将他的灵柩送回家乡，葬在祖先的墓地中。这几件事情，自然是我义不容辞的职责。一直交往却相距颇远。在鄂渚边上的朋友还算较近的，表臣与他的情分也很深。想到他们听说了讣告，必定勇于完成此义举。已经命令使者，拿着书信径直而行。友谊终了，责任必须担负。韩愈接受朝廷的命令，改牧宜阳郡的太守。也寄来一封信，在便道等候。安平和宣英两人，正好遇见有使者回去。都已经按照礼节，写为书信。
鸣呼子厚！此是何事？朋友凋落，从古所悲。不图此言，乃为君发。自君失意，沉伏远郡。近遇国士，方伸眉头。亦见遗草，恭辞旧府。志气相感，必越常伦。顾余负衅，营奉方重。犹冀前路，望君铭旌。古之达人，朋友制服。今有所厌，其礼莫申。朝晡临后，出就别次。南望桂水，哭我故人。孰云宿草，此恸何极！
鸣呼子厚！卿真死矣！终我此生，无相见矣。何人不达？使君终否。何人不老？使君夭死。皇天后土，胡宁忍此！知悲无益，奈恨无已。子之不闻，余心不理。含酸执笔，辄复中止。誓使周六，同于己子。魂兮来思，知我深旨。鸣呼哀哉！尚飨。
呜呼子厚！这是什么事啊？朋友逝去，自古以来就很悲痛。不考虑这些言论，只是为您而说。自从你官场失意，在偏远的郡县宦海沉浮。最近遇到国中仗义执言之人，才能稍微舒展眉头。也见到了遗书，恭敬辞去任职旧地。志向气魄互相感动，必定会超越一般的伦理。我看自己的身体，有着沉重的负担。还希望在未来的日子里，请你为我写铭文旌表。古代的通达之人，只要朋友有丧，也要为他服丧。我如今已服母丧，也没法再为你表达这种礼节。早晚凭吊之后，就要走上别的道路上。向南遥望桂水，哭泣祭奠我的故友。谁说宿草就可怜了，哪里知道这种悲恸无法可比！
呜呼子厚！你真的逝去了！终其我的一生，也不会再与你相见。谁不会通达呢？使君也会逝去。谁不老呢？皇天后土，谁又能忍受这个。知道悲伤无益，奈何恨意不止。你也听不见了，我的心也不再理会。含着酸楚执笔写文，中途又没法不停下来。发誓一定要把周六当自己的儿子一样抚养。魂魄归来，了解我的深意。呜呼哀哉！请接收到我的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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