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黔东到黔北》(组诗)
(2022-04-25 16:26:22)《从黔东到黔北》(组诗)
在黔东南大地上
高原上十万幅风景在窗外成灰。
我独爱,黑灰色的苗家吊脚小楼。
老旧,是它的潜台词,
我多想看到身穿青衫的人在门槛上远望,
一扇扇木板,一溜溜灰瓦,
扣住圈在我身体里太久的火焰。
塬上的风,几缕凉,几缕暖。
山那边兴许有苗寨部落落下的底色,
请成全一个正在调试焦距的人,
他要在黔南东的大地上,
面朝向阳的坡上,跪下来,
用镜头,喊走一团白云。
云朵之上,新的杀机暂时远去,
我迅速写下时间的变化,
山下的光线变得幽暗,我的眼睛光明,
更远的地方,是寨子最后的布道,
旧的山峦,新的房屋,
相互珍爱着高原的每一首诗篇。
在铜仁感受到了一种巨大的力量
山和水相互缠绕,这是自然的哲学。
铜仁的水,将城市一分为四。
江水,分明看见了城市的悲伤,
依然不肯回头,
先是缓冲,然后激流,
如果不是崖上站立的古栈道,
或许能翻越山头,在山那边独成风景。
我看见房屋都跑到半山腰了,
峡谷里的村庄东奔西走,
更多的人饶过岁月的蹉跎,
风雨中,四处散落。
眼前的铜仁,除了山水,还有广阔的生活。
那天,灵魂在雾里穿梭,山在吐雾,
这种捉摸不定的旅程,我突然就想到了命运。
丹寨古巷
巷子里年轻的时光早已远走他乡,
留下来的吊脚小楼拄着拐杖在青史里浸泡,
我慢慢转过身,弯下腰,
拣一片在青石缝里落日的余光。
夜迅速暗下来,
侗家姐妹在深巷里来回穿梭,
歌声里有酒,有花儿,有宿命,
谁搬来那么多青石,让千层底的花鞋生风。
她们脸上的笑,像身上挂满的银饰,
唱完最后一首歌,姑娘们就走了,
黄昏奔来,我想我也该走了,
那晚,巷子里剩下我一个人,在白皮纸上写诗。
篝火晚会
广场上烧红的不仅仅是火苗,
更多的是侗家姊妹唱给寨子里阿哥的心声。
火光烧伤了半边天,
就像晚餐时那碗眼馋的拉皮红烧肉。
酒,已经不是酒,似醉非醉,
蛇皮鼓,银铃铛,情和义在燃烧。
谁啊,让一波波活神仙拉住一阵风,
天上人间,醉眼挑灯。
走在天路上的田家沟
我们不熟悉这些没有尽头的山道,
苗寨人一出门,
就习惯爬坡饶坎,转弯抹角,
山的那头,是他们祖先的祖先。
哪里才是他们的落脚之地,
铤而走险,在悬崖上丢下第一棵茶籽。
后来高速路通了,乡亲们不再寂寞,
站在崖上《十谢共产党》。
田家沟的山路永远没有断头路,
人们取走稻子,掐掉茶头,
用温暖盖住了荒凉的山野,
就像灵魂无助时,人们来到田家沟一样。
而此刻,一块块茶林翻上了山梁,
苗寨妹子缓缓移动的背篓,
里面装满了日月,装满了晨昏,
偶尔有几颗星星漏下来,那是田家沟的夜。
我们更不熟悉田家沟的夜,
我想,光阴会在这里稍作停顿,
闻一闻茶香,尝一尝糍粑糕的甜,
在黑暗中,返璞归真。
七彩部落:大青沟
大青沟的风光不是青的,
是手持阳光蘸着山泉水编织而成的。
一条蜿蜒山道,从天上飘落下来,
那是布道的彩虹漂浮的神态。
开放,像一块块碎玉,落入盘中。
叹息着谷底的黑暗和光明,
让人们认识了遥远的突尼斯部落。
你回来,重新落入高原的口中,
陈年的稻壳早已腐烂成灰,
大青沟的泥土,被你拆裂,大山被惊呆。
一条路,直达天顶和海洋,
古老的山坳,每天在歌声中提取营养,
万顷茶田,高居在世界之端,
抬头,是无尽的天光打湿的陶瓷,
看天上的街市,有人群,面容里有波光潋滟。
乡愁花茂
如果没有爱,花茂村的一切都是孤独的,
土坯墙上的黄草将回到寂寞的山中。
仰望的高度变了,
墙、黄草、牛圈成了万两黄金。
农耕时期的文明摆脱流水般的纠缠,
半倒的房屋,闪耀着星光。
星光的温度,足以照亮整个中国。
当你独自站立,或者行走,
胸中是另一种暖风在吹,
你必须对远处的山,近处的水贴上标签。
其实标签已开始发白,
被我们注视的,还有阳光、流沙与陶瓷的光芒。
红酸汤
红酸红酸的故事是从山上摘下来,
湿漉漉的情绪,
是侗族姐妹用米水淘制而成。
红腊肉,黑鲫鱼,
捣碎了秧田里辽远的星光。
酸汤起舞,群山起舞,
一个老人的梦,把春花秋月,
装进寨子里留守的阳光。
与塘约交谈穷则思变
千百年的塘约,在一场大火中化为灰烬。
时隔一日,山间的灯又亮了起来,
孤零零的塘约村,
只能闻到树根的芳香----沉甸甸的香。
这一日,我试着与塘约交谈,
语言的犹豫、生疏,如花粉粘在鸟舌上。
树根吐露的金沙,从石缝里钻出,
把废墟一脚踢下山谷。
一场雨过后,山底的石头开花了,
人们从雨水里抽取一束湿润的树叶,
即将失传的语言,与大地和天空保持一致。
昨天又是一日,空洞的鸟窝灌满了喧嚣。
山水、树木、土地是否丰厚,自有它的主宰,
我是一个不会交谈的人,
明天在前进,那是一大桶蜜罐啊,
隐居在山中,需要备置多少蜂箱和黄金呢!
臃肿的大巴在黔北高原上爬行
臃肿的大巴爬行在黔北高原的腹部,
每一次转弯,都会看见天际灰白色的房屋,
如散落的花瓣,在田垄里轻轻打开。
一缕炊烟就是一个村庄,一架山梁就是一座城,
被水环绕,悬挂在高原上。
为一次召唤,我们打碎了正午的阳光,
如果再向前走一程,就可以看见冬天的背影。
喉咙里有刺,眼睛里藏着鸟鸣,
透过幽暗的松林,月光下有古镜、古栈道,
同样的墓地,守望着透明的风,星辰和山果。
高原,缓缓旋转成一张密纹唱片,
中午的土路,灰尘把大巴车弥漫到林子里,
踽踽独行,究其要到哪里去,
沿着离心力抛出的弧线,被阳光照亮,
越来越窄的时间,固执的追随着我们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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