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麓山上的湖

    诗人远人之新疆行旅，耽于酒、歌声、友谊与大自然。他用睿智的眼睛打量着新疆、用柔情的心感悟着新疆、用细腻的诗笔描绘着新疆。常常带给我欢欣和感动。我还没去过新疆，而新疆的山山水水、风土人情从他文字里凸显出来走向我，与我结下不解之缘，好像这是我梦里常去过的地方。

    譬如，他有则日记《高山上的湖水》写到赛里木湖，并用手机拍摄了湖水的画面，发在博客上。那种醉心的蓝撞击着我的眼眸，直抵达心灵与血液。记得我看到图片阅读文字后，忍不住写了一首同题诗。但还是觉得意犹未尽——因为那面湖、那无边的蔚蓝，至今一直在我心里荡漾开去，时时引发我柔柔的涟漪。

    他在文章的开头，提到齐秦的歌《一面湖水》(印象中，歌唱家克里木好像歌唱过赛里木湖)，把词作者的两句歌词做了引用——那确是夺人心魄的句子。当时我读了就这感觉。但我并没记下来。此刻，我也无意再去远人博客里找出来引用。我甚至以我自己的理解篡改成诗句：“如果说高山的湖水，是一颗情人的眼泪；那么，情人的眼泪里该容纳多少澄明而永恒的乐音？”当然，我清楚我的这两句，器局远远不如其开阔，而且，辞色韵律也相差甚远。其实，把湖水比作情人的眼泪，也好像对不住它——眼泪中饱含的眷恋毕竟有轻微的浑浊。而高山上的湖水如此清澈，清澈到蔚蓝的骨子里去了。

    我在想，每一座高山上都生长这么一面湖水该多好啊！它能让山坚硬外表下多出一份柔情；每一个男人心里住着这么一面湖水该多好啊！它能熄灭你内心时时泛起的欲望之念，把你在外面的世界闯荡蒙下的满面灰尘洗去，使你永远保持光洁的前额。

    岳麓山上也有一个湖，是人工开凿的湖，水面大概半个足球场那么大。单从面积看，它只能算个山塘，与天山上的赛里木湖、湖南的洞庭湖自然不能相提并论。但人们之所以将它命名为一个湖，自然有种辽阔的向往，像北京的后海、北海、中南海。而且在山上有这么一汪水也实属不易。从山的正门通往云麓宫的路上，快接近云麓峰的一个岔道向左不远处便是。叫什么名字？我真没在意，而且叫什么也不重要，重要的确有那么个湖的存在。岳麓山上能有这么个湖，就让人感到喜欢了，它也确为此山增加了不少灵动与生气。晴好天气，岳麓上从来不缺少人气，这个湖边自然有很多游人围坐或散步。说来也怪，当游人如织时，我对这个湖好像并没什么感觉。

    前不久的一个周末，那天下雨，我突然想去岳麓山。独自一人乘坐公交，去登山，山上难得看到人了，这反而让我安心也舒心。——这两年自己有了一个明显的变化，到什么地方去，特别不喜人多。譬如前年年底我与同事去九江出差，我坚持在雪天登上庐山，并在山顶住了一晚，那种独赏一山雪景的快乐让我至今难忘；中秋节前，我去常德公干，特别想去桃花源看看——想知道桃花落尽、果实全无、秋风萧瑟里的桃源是个什么样子。后因时间原因，未能成行。

    我到达那湖时，轻风若寒，天色将暮，除我之外更无他人。暮光增加了四周景色的朦胧，让我觉得此山颇有深意。但仍能看得清楚湖面，看得清雨滴落在湖面划出的无数圆圈。这时整个山峦格外的静。独自凭依着湖边石栏，我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听得清山中的天籁。这极易勾起人的心思。我想到自己从十七岁的青涩少年来到长沙，最初的四年就是在岳麓山下度过的，自然与岳麓山有一份难以割舍的亲情；可转瞬双鬓染霜，人过中年，人生之匆迫让人惊心，心里难免不生出一丝伤感。但我知道这是自然规律，无论凡夫，或者精英，无人能绕得过去的，因此并不哀怨。

    我不知道这岳麓山上的湖是否看出我心思，它一直没动神色。也许，它看惯了春花秋月、人间悲欢，早已无怨无嗔了；也许，它完全接纳了我，信任中忽略了我内心微弱的色度变化；也许，它根本就没注意到我的存在，多像一位潜修的圣者——你看，它在自身得到了完成：那一刻，它只是凝神倾听，一场秋雨，偶然地、漫不经心地落在它的心田......

                              2013年9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