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我不喜欢你问话那么刺耳

“李主任，我真是不明白，我的强迫症已经得到了矫正，为什么还要来见你？”秀萍见了子明就问。

“我想我们会一同找到答案的。”子明回答说。

“什么意思？”秀萍不解地问。

子明想了想说，“我只是感到像你这样一位长期患有强迫性洗手习惯的人，康复起来不应该这么快。所以我怀疑你的强迫洗手症状只是一种表面现象，它是用来应付某种深层次焦虑的。”

“你指的是什么？”秀萍仍感十分疑惑。

“我是说，我认为你的强迫性洗手症背后可能会藏有什么更深层的原因，现在还没有被揭示出来。所以我担心，如果不能将这一深层次的原因挖掘出来，加以理顺，你的强迫洗手症还会复发的。”

“我还是听不明白。”秀萍再问。

子明想了想说，“从临床心理学的角度来说，像你这样患有强迫症达六，七年之久的人，康复起来不可能会这样快，虽然我很欣赏你的积极配合，可是——”

“可我的洗手强迫症也不是一下子就变得这么严重的，”秀萍打断子明的话。“在最开始的几年里，我是完全可以自己控制的。只是这一两年来，我的自控能力开始有所下降，但只要我努力，我还是能控制自己的。”

“这么说，我们的“行为疗法”只是增强了你的自控能力？”子明问。

“这难到不是你们心理治疗的目的吗？”秀萍反问。

“但真正的强迫症是无法靠增强自制力来控制的，不然每个患者都有能力自愈了，也就不需要接受心理治疗了。”

“所以说呢？”

“所以说，像你这样长期患强迫洗手症的人还有能力自愈，这让我怀疑你的症状本质上就是假性的，是对某种特殊焦虑的应激手段。这就好比一个人吸烟多年却可以随时戒掉，你不觉得他不是在真正吸烟，而是通过吸烟来满是某种其它的愿望吗？”

秀萍无言以对，眉头猛皱了一下，双眸略有些发呆。这些没有逃过子明的眼睛。

“你吸过烟吗？”子明忽然问秀萍。

秀萍猛怔了一下，反问子明，“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子明忙把话插开，但他心里明白，秀萍的答话说明了她内心的紧张，它表明抽烟与秀萍的潜在焦虑有关。但子明也感到，现在还没有必要涉及这一问题，目前关注的焦点仍应在对洗手强迫症诱因的探讨上。想到这里，子明问，“秀萍，从记录中得知，你是在高中二年级时开始出现反复洗手的症状，你能告诉我在那段时间里你的生活中有没有发生过什么重大事件？”

秀萍皱了皱眉头说，“没发生什么。”

“那你是怎样开始养成反复洗手的习惯呢？”

“病例上不是写得很清楚，我因为一次不小心，将右手插入一堆烂菜里，抽出手时看到满手上的黑汁，还沾着几只蛆虫，感到恶心的不得了。从那以后，我就总觉得右手洗不干净。”秀萍不耐烦地说。

“我是认真看了你的记录，有一点我感到很奇怪，就是你为什么会不小心将手插入一堆烂菜堆里？如果不是某种特殊力量的推动，我很难想象你会这样失控。”子明措辞谨慎地问。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秀萍不悦地问，“难到你在指我是有意将手插进烂菜堆里吗？”

“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个疑问，”子明回答，“不过我想人在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做出这种举动的。”

听了这话，秀萍的眉头紧皱了一下，提高嗓门说，“李主任，你是不是觉得我精神不正常才会那么做？”

子明没有答话，只是双眼诚挚的望着秀萍。

秀萍避开子明的注视，斜望着窗户说，“告诉你，从小到大，我的精神一直都很正常。就是现在患了强迫洗手的毛病，也只是一个坏习惯而已。只要我努力，我就能完全控制住自己，就算不用这个什么的‘行动疗法’也可以。”

“不，是行为疗法，英文讲behavioral therapy？”。子明插嘴说。

“甭管是行为，还是行动，反正是你们的心理疗法”，秀萍越说越激动，“说实话，我来你们这里治疗，就是来亲自见识一下你们这些心理学家是不是像人们讲的那么的善解人意，那么的具有洞察力，那么的可以使人心灵重见光芒，那么－那么……”

说到这里，秀萍的脸略有些涨红，眼却仍斜视着窗外。

子明静静地听秀萍讲完话，末了问，“那你的结论呢？”

“结论？”秀萍仍未气消地说，“开始时，我感到你这个人挺有风度的，也很和蔼，特别是你偶尔冒出的那几句英语，真够标准的。但现在，我感到你怎么会突然变得这样咄咄逼人的，这么爱刨根问底的，这么婆婆妈妈的。”

“所以你对我的认识有个上180度的大转弯。”子明问。

“对，”秀萍语气坚定地说。顿了一下，她又说，“李主任，我感到我的洗手症状已经有很大的好转，我真心感谢你们诊所的小赵医师。”

“小赵医师的能力的确很高。”子明点点头说。

“但你知道我最感谢小赵医师什么吗？”秀萍直视着子明。

子明也直视着秀萍，默不作声，等待她的答复。

“我真感谢赵医师为我做的治疗，没那么多的废话可问，不像在你这里，问话多不算，还那么刺耳。”

“所以，我的问话令你感到不舒服了？”

“你难到感觉不到吗？什么叫人在一般清况下是绝对不会出现这种错误举动的，你干脆明说是我主动把手插进烂菜堆里的，干么这么拐弯末角得暗示我什么？”

“我在暗示你什么？”

“你在暗示我心理有毛病，而且是从高二我出现强迫洗手开始的。”

“我想，我只是不明白你当时为什么会做出人们平时做不出的事惰。我想要不是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你是不会那样做的。”

“那又怎么样？”秀萍反问。

“那可能正是导致你强迫洗手的根源所在。”

秀萍不再言，过了一阵子说，“李主任，今天我们能不能就谈到这里，我不想再谈下去了”。说完就做出起身的样子。

子明迟疑了一下说，“如果我今天的问话使你感觉不舒服，我向你道歉。但我认为你的问题还没有得到根本解决，所以我们还需要继续会面，你什么时候还可以再来？”

“那你等这我的电话吧。”秀萍冷冷地回答。

本篇思考题：

秀萍在与子明的见面中有过什么阻抗和移情表现?

上篇思考题参考答案：

行为疗法只是增强了秀萍的自控能力，短期内减轻了强迫行为的表面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