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二爸(散文)
(2009-05-01 15:3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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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二爸(散文)
一
再过几天,就是二爸一周年的忌日。
去年的“五一”节,远在广东的么爸匆匆赶回来,看望已进入弥留状态中的二爸。么爸回来时,二爸已经不能言语,神志已经不清,见到他已经有二十几年没有见过的同胞兄弟时,他已没有任何明显的反映,只是木木地张望,呆呆地看着。面虽然是见上了,但不能有任何的言语或动作的表示,已经无从谈起往日兄弟的情谊,也就更说不上诉说衷肠了。大家看着,也只是泪往心里流,强装笑脸地看着他们兄弟俩。
接下来的日子,么爸便和早些时候从山东赶回来的姑妈早晚陪着二爸度过剩下来的几个光阴。因为我们兄弟和他的亲朋好友都还要上班,还有各种事情要去做,但也还是尽量挤出时间多陪陪他。虽然二爸他已经不知晓了。但大家这样做,总觉得心里好受些。所以在他的病室里,亲朋好友总是络绎不绝的。
一天,我清楚记得是五月十一日,大家同往常一样,陪伴着他,看护着他。到下午七点过,大家陆续回家吃饭,准备晚上再来陪他。只剩二妈一人在病房。大约快到七点半时,二爸他突然大气不出,二气不进,呼吸困难,二妈见此不好,大喊二爸的名字“昌银,昌银,你怎么了?”,一边又喊值班室的医生,医生急忙赶来,进行抢救,但已无力回天。二爸终于走了,走完了他短短,还不到五十岁的人生历程。
接到科室头打来的电话,我们匆匆赶到了医院,见到了已经远去了我的二爸:静静地躺着,颧骨高高的,面容枯槁,眼睛还没有闭上,浑身上下只剩下一把骨头和一张皮,可怕的病魔已经蚕食了我二爸曾经健壮如牛的身体,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了。二爸如今去了,对他是一种解脱,因为药物对他已经没有用了,生不如死的活着,没如早点走,对大家都是一种解脱,早点走了也好。但却给我们留下了无尽的深思,楚楚的苦痛和淡淡的哀思。
二爸是我父亲的亲弟弟,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弟。爷爷奶奶共生了四个子女,分别是父亲、姑妈、二爸和么爸,姑妈和么爸分别远在山东和广东,难得相聚一次。平时也只有父亲和二爸能够在一起,由于各自的工作性质不一样,平时都匆匆忙忙忙于各种事务,同处一城的兄弟俩也难得相聚一次,很少看见他们轻轻松松在一起拉拉家常,摆摆龙门阵。逢年过节都是预先有约在先,这主要是二爸应酬太多,难得有空在家。更不用说,兄弟之间,侄儿男女相互沟通了。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父亲和二爸以及和我们侄儿男女有的是责任和义务,缺少的是浓浓的亲情。因而大家见面就不是很随和、随便,反倒很客客气气。
二爸是我父亲的亲弟弟。我爷爷去世很早,父亲十六岁就承担起全家人的吃、穿、用,就当起这个家。那时人们都很穷,我们家又特别穷,吃的,穿的缺乏不用说,就连烧的柴都缺乏得很。“当家才知柴米贵”,一家人忙与奔命,东拉西筹过了一年又一年。父亲凭借他的聪明才智和好心人的帮助下,有了工作。为了保住这个来之不易的饭碗,挑起爷爷交下的重担,其难度可想而知了。只要有饭吃,有衣穿就不错了,那还有精力和时间兄弟之间在一起玩,相互沟通。慢慢地弟弟们长大了,费尽各种周折,凭着父亲的为人和才华,加上领导和好心人的关心,二爸也有了工作,苦日子总算熬出头了,一家人别提多高兴。
二爸在父亲的努力下,终于有了出头之日。二爸很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工作,努力学习各种知识和业务技能,认认真真地工作。几年的磨练使他成熟起来,逐渐展露出他的头角,先后担任过信用社的出纳、会计以及主任。由于他的出色表现,被上级机关选派到四川大学深造,学习归来的如虎添翼,如鱼得水,表现更加出众,担任了县信用联社的信贷科长,各种应酬也就逐渐多起来了,逐渐的有规律的生活习惯也就被打破了,下班回家反倒成了不寻常之事了。没完没了的各种应酬多如牛毛,有时一天甚至有三、四起。起先以为是荣耀,是别人看得起,是别人给的面子。后来成了一种习惯,一种条件反射,被动地反映。如果几天没有应酬,反倒不习惯。再后来就成了一种负担,“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不去应酬还不行,真是活得太累了。二爸自恃年轻、身体强壮如牛,不也为然,哪谁知?身体得到了严重透支,原本平时很少得病。更不用说住院了。得了一次病,竟要了他的老本,还不到五十岁的他,生命竟然走到了尽头,真是想也想不到啊!
二爸去世的那天晚上,不知是何时,天空下了雨,原本是晴天,第二天早晨起来,地上是湿漉漉的,有的地方还趟起了水,这也许是老天爷在悲痛他的英年早逝吧!我想这应该是的。想想风华正茂,正当大展才华的他,儿子才刚上大学二年级,新置了一百多平方宽敞明亮的新房子还没有住过一天,妻儿还需要他扶持,幸福的生活才刚开始……怎么一个强壮如牛的人就突然间就没了啦?
但悲痛归悲痛,二爸去世了这是不容更改的事实,他的后事还需我们强打着身体去完成。
为了不给单位添麻烦,也为了二爸尽早入土为安,二爸去世的第二天上午,殡仪车如约来到了医院,在二爸单位领导和亲朋好友的护送下,我们来到了殡仪馆,交费、选骨灰盒,跟随车子送遗体到火化车间,一切都默默地进行,没有高声,也没有笑语,处处都显得很沉重,生怕惊动了失去了英灵……当负责火化的工作人员说:“你们再看一下,马上就要火化了!”他随后掀开了盖在二爸身上的床单,大家实在看不下去,勉强看了一下,强壮如牛,体重达一百四十几斤的他而今可能只有六、七十斤了,二爸他已经被可怕的病魔掏去了一切,最后只剩下一副皮包骨头的躯壳……随后被送进了火化炉。
约莫一个小时,火化完毕,骨灰装好了,叫我们去领,一个好好的人,就这样化成了一股青烟被风吹向了远方,只剩下一把灰留给亲朋。此时我感到生命的无常:人就是这样,生生死死,来去匆匆,在世间走一遭,都不过是一过客,恩怨也罢,整日来着一副笑脸,穿梭于各种场所,为名为利,为权为势,最终不过如此。人啊!还是要为自己活,要活得有意思。要有意思就要头顶一片蓝天,脚踩一块土地,不要畏首畏尾,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说自己喜欢说的话,尽量不做违心的事,自己不愿意做的事,不说违心的话,快快乐乐过一生,这样的人生才值得,才有意思,也才不枉来人世间走一遭。
二爸在老家时,我还很小,年龄差距很大,给我的印象不是很深刻。现在回忆起来是很模糊的,只是记得在我还狠小时,他初中毕了业,回家参加生产队劳动,身体单薄,干起来很吃力,奶奶和父亲便叫他跟着一个亲戚学弹棉絮。经过他的不懈努力,已经能够自食其力了。为了稳妥起见,加之又没有出过远门,怕有所闪失,就又叫他跟着这位亲戚出去跑几年再说。没有多长时间,远在贵州的幺姑婆(我奶奶的小妹)来信要他去,说是将来可以安排工作。那时能有一份工作,能够脱去农皮,自然是很令人兴奋不已的事。于是全家人都行动起来,准备他远行的东西。恰好这时有一辆外地拉货来的汽车,便托人说起能否带二爸走。由于司机也是一个人,长途爬涉又无人做伴。于是在一个很平常的夜晚,这位好心的师傅带着我们全家人的重托,带着对未来充满无穷希望的二爸,离开了生养他十几年的家乡。
当我再次见到二爸时,已经是好几年之后的事了。大约是七七年吧,我已经在乡上读初中了。贵州参加工作的事迟迟难以落实,又没有正经的事可做。远在贵州的二爸也只是帮助么姑婆做点家务事,工作看来是没有多大希望的了,寄信来说,他还是只有回来想办法了。父亲只好想尽办法,到处求人,在一些好心人的关心下,二爸工作的事有了眉目,几经周折,二爸终于有了工作,被落实到了信用社,全家人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二爸刚参加工作,深知工作来之不易,把全部心思用在工作上,很少顾及家。当然他还是一个单生汉,无牵无挂。虽然他回家的次数较少。但一遇到我们放了假,就叫我们去玩,家里的农活较多,没有机会去耍。记得有一次,他还在巨龙信用社工作,母亲叫我给他送衣服去,我去耍了几天。后来他的工作单位离家远了,加之我是长子,弟妹又小,家务事、农活又多,也就再没有机会去耍了。但他对我们几姊妹的关心始终没有改变,一有机会就要问我们的学习怎样?考试成绩如何?再三嘱咐我们要好好学习,只有成绩好了,才有升学的希望,将来才有一份好工作。我们家没有任何可依靠的,一切都要全靠自己。
记得有一次,他从城里给我们几个带回来好几本书,有《安徒生童话选》、《格林童话选》、《古代科学家的故事》等,使我们知道在课本之外,还有一个更加令人神往的神奇世界,知道了从一加到一百的简便算法,知道了数学家高斯,知道了可怜的卖火柴的小女孩,大克劳斯和小克劳斯,豌豆上的公主,好心善良的七个小矮人,青蛙王子,知道了胡豆上为什么有根黑线……。这也许是我第一次接触文学作品,它大大地开了我们的眼界,获益菲浅,至今想起来都还回味无穷,激动不已。不仅我反反复复读了好几遍,弟妹们也是如此,好好的几本崭新的书,被翻得面目全非。想必后来我喜欢文学也与此有关吧。但遗憾的是读过之后,被同学们东借西拉弄丢了。要不然睹物思人,心里会更加难过。
后来我进城读高中,与二爸接触的机会也较多些了,每次见了面,总要问起我的学业情况,成绩如何,仍然是要我好生读书,要给弟弟妹妹带过好头。甚至还说,如果考上了大学或大专等,将给我何等物质奖励以促使我认真学习。虽然自己努了力,但由于有些课程基础太差,偏科严重,最后只是考上了一个地级中专,未能如他的愿。但全家人仍很高兴。毕竟还是起了一个好头,二爸还是给了我一些奖励,以之鼓励。
从绵阳读书归来,与二爸同在一个县城,相互见面的机会就比较多了。记得我与妻的第一次见面还是二爸受父亲的委托,亲自带我到介绍人王老师的家里见的面。但后来随着二爸职务的变动,越发繁忙起来,应酬逐渐多了。别说是我,就是亲兄弟的父亲,也难得聚在一起,轻松地说一些事情,就更不用说我们了。虽然二爸的死,是无法预料的病魔所致,是现在科学无法医治的癌症的必然结果,但在一定程度上还是可以说,是没完没了的各种应酬,身体得以严重透支的结局。这可以是现代人的一种通病,生活无规律,名义上活得潇洒,实质上却是活得太累、太累,长久下去,又如何不得病呢?
星期三下午,我和父亲、母亲、大弟再一次来到坟前,祭奠已去世一年的二爸。二爸的坟,严格上说起来,不像是一座坟,因为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坟”那样大,只有小小的范围仅够安置下骨灰盒和墓碑,供人祭奠。在几年前,我们这个小县城也实行了火化,骨灰存放在公墓。二爸生前是单位职工,理所当然,依照政府的统一规定,火化后存到了公墓。
将带来的祭品恭恭敬敬放在二爸墓碑前,点燃起香和蜡,烧起冥纸来,看着二爸的墓碑,毕恭毕敬的作起揖来。凝视二爸的墓碑,一晃的功夫,就已经有一年了。想想这一年来,二爸就永远地离我们远去,再也没有可能再见到他,失去二爸后的痛苦也随着时光的流逝逐渐减轻了许多,不再如刚见到他去世时的那样,更不会当听到他得了肺癌的那一瞬间时内心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的那种痛苦神情,难以相信,惋惜、痛苦,悲哀交织在一起的那种滋味,心情平和了许多,包括他的家人,死了死了,死了就了了。无论如何都不能改变这一事实,哭也罢,痛苦也罢,都是如此,活着的人还要想法生存下去,而且还要活得更好,更快乐,过好每一天,这才是摆在我们面前的现实问题,是绕不过去的,也是必须面对的,同时也应是死去的二爸的夙愿,所以我们没有必要再悲伤、痛苦不堪。
当我们正在祭奠二爸时,二妈和她的侄儿男女也来了,大家在一起陪着二爸,如同生前一样。今后每年的今日,大家都会从各地赶来,祭奠英年早逝的二爸。
安息吧!二爸!愿您在天国一切走好!愿您的灵魂保佑我们幸福、快乐(假若有天堂和灵魂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