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效阻止性侵儿童，我们该做什么？
王旭明

    近日接连发生的儿童性侵案件令人痛心。5月8日，海南省万宁市发生一起当地小学校长和房管局工作人员带6名小学女生开房的事件，引起全社会的高度关注和热议。 5月17日媒体又报道安徽潜山县一名乡村小学校长，在12年里先后对9名四年级以下女学生实施性侵。5月15日，教育部副部长刘利民在出席全国中小学幼儿园安全工作电视电话会议上表示：对于像海南万宁那个违法乱纪、道德沦丧的校长，要坚决清除出教师队伍。
　　5月20日，北京青少年法律援助中心与媒体发起“儿童性侵害调查”显示，性侵案中8成为熟人作案，其中公职人员占45%，年龄超43岁者近7成。专家认为，将“嫖宿幼女罪”认定为“强奸罪”更有利于保护幼女，并建议，学校和家长应加强对儿童的性教育。有效阻止性侵儿童，我们该做什么？5月27日12时，应人民微博邀请，我与致诚律师事务所主任、北京青少年法律援助与研究中心主任佟丽华共同做客人民微博微访谈，与网友共同关注这一话题，以下是我们的访谈实录，现发出与网友共享。

王旭明：欢迎我所尊敬的佟律师做客人民微博，这些年您为保护未成年人权益做了不少工作，海南省万宁市发生的这起当地小学校长和房管局工作人员带6名小学女生开房的事件，引起全社会的高度关注和热议，您第一时间听到后感受如何？
佟丽华：愤怒！

王旭明：我一直很敬佩你对未成年人保护工作的执著探索和有成效的工作。就当前成年人对未成年人的性侵案件，您认为主要原因有哪些？
佟丽华：总的看，当前社会风气不好，一些人道德沦丧；其次，法律本身也不完善，对犯罪打击不够，没有有效发挥震慑作用。

王旭明：我以为，在成年人对未成年人的性侵案件中，校长和老师是最该严惩的，因为古往今来学校都被人们认为最安全的地方，老师都被认为最靠得住的人，在最安全的地方被最靠得住的人性侵还不该严惩吗？
佟丽华：我非常赞同，从我们曾经做过的调研来看，熟人作案达到68%，老师是熟人，还有一些是监护人，比如父亲作案，这些都应严惩。公职人员作案也要严惩。总的说，我呼吁对幼女性侵者加大打击力度。

王旭明：在万宁的案件中，公众关注的焦点和其他性侵案件一样，更多的集中在公安机关对于违法者是否有包庇行为，万宁事件，开始时法医的鉴定说孩子没有被性侵，后来家长不同意又改口。当地以猥亵儿童罪起诉，后来又改成强奸罪，对此您怎样看？
佟丽华：首先我呼吁当地调查更多背景，这不仅是一起刑事案件问题，背后折射着当地孩子成长面临的恶劣环境。其次，这涉及到对强奸幼女犯罪构成问题的认识，只要性器官接触，就构成强奸幼女犯罪。所以在是否猥亵犯罪还是强奸犯罪的问题上，当地最初可能并不确定。

王旭明：非常赞同您的说法，对于强奸幼女这类的案件，对于作案的动机、过程以及何种程度构成犯罪，公安机关是否需要更明确的规定？我国的法律有哪些需要完善之处？
佟丽华：从刑法罪名上，当前越来越多人呼吁取消嫖宿幼女罪，都按强奸罪严厉处罚，我多年来也在呼吁这种改革。嫖宿幼女罪淡化了整个社会对幼女性侵犯罪严重程度的认识。

王旭明：“取消嫖宿幼女罪”的这个说法也是法学界很多有识之士的观点，希望有关部门能够看到并启动相应程序，作为18大代表，您向有关方面提过类似的提案吗？
佟丽华：在十八大会议上，我主要是在呼吁要深化依法治国的进程，但多年来我们都在呼吁取消嫖宿幼女罪名，按强奸罪严厉打击。当前国家有关机关也在做调研。我们要做的还是要继续呼吁。

王旭明：当然，在未成年人性侵案件中，我们也不可低估监护人的作用，长期以来，许多家长对孩子会避讳谈性，更不涉及这方面的话题，被认为是不健康和黄色的，农村孩子的家长尤甚，我一直以为，父母之所以为人父母不在于生，还在于养，更在于育，育中就有性方面的启蒙、培养、教导。您以为呢？
佟丽华：我非常赞同，我们都在批评社会风气，但什么是社会风气？社会风气不好肯定不是孩子造成的，归根结底还是我们成年人也就是孩子们的父母所造成的。所以从这个角度而言，我们成年人社会尤其是为人父母者要多有反思。

王旭明：教育部副部长刘利民对万宁案件表态说：对于像海南万宁那个违法乱纪、道德沦丧的校长，要坚决清除出教师队伍。这个表态好！此外，我觉得，当下，父母和学校教育工作者应该各自采取相应的方式教育孩子，避免性侵，在学校还应该制定相应的规章制度来对教师的类行为进行约束。您觉得呢？
佟丽华：我非常赞同。当前很多学校还是粗放型管理，这不仅导致性侵学生案件发生，还导致很多伤害事故。其实研究很多校园的伤害事故，本来是可以避免的。所以要细化校园管理。一是要严格制度，另外就是做好落实。

王旭明：假如我是一个幼女，遇到了成年人的性侵,应当如何保护好自己，又能逃此一劫不受伤害？
佟丽华：对幼女而言，一定要及时报警，避免再次受到伤害，要勇于保护自己的权利。另外，司法机关也要加大对受害女孩的暴力力度，比如不要多次、反复询问，以造成“二次伤害”。

王旭明：假如，请注意是假如，假如自己的女儿遭遇了性侵，您作为家长该如何做？
佟丽华：两个方面：首先要尽快报警，以维护孩子权利，千万不要私下调解、拿孩子权利做交易；其次，要尊重、安抚、鼓励受到伤害的孩子，千万不要打骂、歧视自己的孩子，孩子受到伤害时来自父母的鼓励、安慰是最重要的。为什么我一再强调要净化社会风气？为什么我最新出版的不是法律书籍？而是站在父亲的角度反思家庭教育？因为没有良好的社会环境，每个人、每个孩子都可能成为受害者。

王旭明：我认为对于教师和校长有性侵行为的，包括未遂，经调查属实后，都应该清除出教师队伍终生禁止从教。对于父母或继父从事性侵行为的，要终身剥夺其为人父的权力。对此，法律都应该有明确规定，您认可吗？
佟丽华：我赞同，现在都有类似规定，但执行的不好。对父母或继父性侵孩子的，完全可以也应该撤销监护人资格，我们法律也规定了可以撤销监护人资格，但立法太笼统，包括那些长期残忍虐待孩子的，目前都没有被撤销监护人资格，这使有些违法犯罪的监护人有恃无恐。
 

王旭明：作为监护人，当自己的监护对象遭受性侵时，该如何做，具体的实施步骤如何？请佟律师用一二三四作答。
佟丽华：1、保存证据；2、报警；3、安抚孩子；4、在司法过程中保护好孩子。

 
王旭明评论：（一）对未成年人的性侵是一个社会里最丑恶的现象，绝对不能容忍、姑息和纵容，支持佟丽华老师为保护未成年人所做的工作，做这样事情的人多多益善功德无量。当前最紧迫的是，各级教育行政部门要严格把好用人关，对有这方面倾向的人绝不能安排到教育岗位上，更不可委以重任。我支持除严惩当事人外，还要追责。
（二）当下各级教育行政部门和各群众组织应做的事是，将防止学生性侵害写出若干具体条文，比如不许成年人触摸身体敏感部位，不许与成年人单独吃饭喝酒，单独到异性成年人家中，更不能留宿等等。这些规定越具体越细碎越好，各地情况不同，发达地区和老少边穷地区情况迥异，要因人因地因时而不同。
#旭明有话# 保护未成年是全社会共同责任，有关部门更应有所作为。做不了彪炳千秋的事，但绝不能做后人诅咒和鞭尸的事儿！
佟丽华：我也非常佩服多年来你一贯的风格，说实话。大家都在各自岗位上努力吧。为了孩子，我们也要去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