蜣 螂

　　

　　楼顶跑来了耗子，大有安家落户之意。关键是不肯和平共处，咬坏了许多花草。先生不得已痛下杀手，用捕鼠笼陆续抓了几只。有一只很肥硕，在铁笼子里使劲儿蹦跳，闹出来很大的动静，先生颇有成就感，跟我说，退回去若干年，这么肉滚滚的，早扒皮掏腹烤着吃了！

　　

　　我有些迟疑，说，专家强调，田鼠才能吃吧？这个，……算田鼠吗？怕不是垃圾堆里钻过，自带各类细菌病毒的。话音落了，自个儿倒先乐呵，想起荒寒的年月里，啥样儿的耗子没吃过？能抓到才是本事。

　　

　　好一通翻找记忆，我就跟先生说，吃耗子算啥子事？你吃过偷油婆（蟑螂，传说中打不死的小强）没有？那会儿没啥病或毒的概念，只盼着母亲在碗厨抓到了一、两只，扔进火炉子里烧得滋滋响，蛋白质的芬芳便充斥，伴随着油脂的酥香，很刺激味蕾和食欲，让人垂涎欲滴啊。而今去想，四害之一，太那啥了吧！

　　

　　先生瞄了我一眼，很是轻蔑，似笑非笑说，那你吃过推屎泡儿（儿化音。蜣螂的俗名）没有嘛？我去，传说中的屎壳郎，黑乎乎、硬邦邦的甲虫，跟“粪球”打交道的，恶心不恶心？人类这食谱未免也太宽了些！

　　

　　你这是偏见，现在生活条件好了，虽然不可能吃它了，但，也不能抹杀曾经的“美食”身份啊！先生义正词严，剖析说，古时候，报警用的狼烟，恶心不恶心？生火用的牛粪，恶心不恶心？草原食草类动物的粪便，含粗纤维比较多，是不会臭烘烘的。吃这类粪便的屎壳郎，也就没道理被嫌弃。

　　

　　倒也是。

　　

　　想起来藏区行的笑话：说有个内地人，云游到藏区（尚未开发，游人很少），便意来了想找茅坑，见偌大的草原上，孤零零一处草屋，随即狂奔而至，却被告知：除这一处草屋外，其他地方都可解急。

　　

　　这，便是大自然的降解和自我恢复能力了。其中蜣螂这类以吃动物粪便著称的小家伙，便是功不可没的一大类群，被美誉为“自然界的清道夫”。

　　

　　你见过大型的“清道”现场吗？蜣螂们几个、十几个，甚至几十个挤在一大坨牛粪或马粪上大快朵颐的埋头聚餐场面，之后是“吃不了兜着走”的瓜分和搬运场面，哪个画面都热闹欢腾、生机勃勃，让人震撼于自然的每一种合理存在。

　　

　　镜头快放的话，你会发现，洒落的粪便被蜣螂们瓜分殆尽，最终还原一个干净的青青草原。一天之内，蜣螂能吃下超过体重的食物，还能把吃不了的团成粪球全部滚走，找个稳妥地儿挖坑埋起来，封存在一个个贮藏室里，作为没有粮草供应时的储备——也有作为孵化球，为子代提供营养的。太聪明了，是不是？比人类某些坐吃山空的强多了！

　　

　　当然，类似松鼠的播撒松子，蜣螂也会遗忘它的口粮，贮藏起来的粪球就变成了土地的肥料，循环往复滋养草原的青草。

　　

　　说到“粪球”，也是一个趣点。大概是为了适应“滚动”的搬运方式吧，蜣螂最能耐的就是用铲状的头和桨状的触角把动物粪便滚成一个球体形状——其体积远远超过它们自身的块头。因此，它们搬运食物（粪球），不是像蚂蚁叼着或前肢抱着走，而是靠肢体推动翻滚前行。这，也是它俗名的由来：推屎泡儿（儿化音）。

　　

　　就又有了乐点：粪球体积可以团到乒乓球、或者苹果那么大，对应蜣螂常见的2、3厘米的五短身躯就尴尬了——好在粪便是草纤维比较多，比重倒是不算太大，尚在蜣螂的承受范围内——长长的滚动带货途中，小家伙们常常会被粪球翻压下去。每常见它艰难从大粪球下爬出来，再重新推动粪球前行便总让人忍俊不禁。

　　

　　蜣螂推粪球有时是利用头部向前顶的，前肢在这个环节起到很好的扶助作用。但，多数时候，特别是粪球体积过大的情况下，蜣螂需要倒转身子，改用长而有力的后腿，一步步蹬着粪球艰难前行——这，才是生活中的最常见画面。

　　

　　运气好的话，还能看见两只蜣螂协作的奇持场面：一只在前头拉，一只在后面推，一拉一推里，粪球就向前方慢慢滚动。动作灵巧又滑稽，却显得格外和谐，大概是夫妻之间才能培养出来的默契。

　　

　　有协作，就有争斗。就有恶霸蜣螂候在半路抢夺粪球的。不劳而获，还能理直气壮，大自然有她的秩序和规则。优胜劣汰，足见实力的重要性。

　　

　　回到话题之初。社会发展到今天，耗子，蟑螂，蜣螂都不再为人所食，但，依旧各有生存之道，与人类有益或无益，都是大自然的客观存在。上帝以万物为刍狗，或许对我也有所启示。而蜣螂本身，虽则食粪习性所致，给人又脏又丑之感，但其归类而言，还算人类世界的“益虫”，这个是应该为其正名的。

　　

　　说到益虫，想起来2010年南非世界杯开幕式经典一幕：屎壳郎带球普天同庆。

　　

　　如此盛事，自然不可能恶搞。

　　

　　原来蜣螂象征生命不朽，被非洲人民认为是图腾神物，由它推着世界杯用球出场就不难理解了。据说，古埃及人从蜣螂的孵育室中得到启示，找到了使法老遗体防腐的方法。仅限于听说，不知是否属实？

　　

　　文化差异的缘故吧，能尽可能客观公正，并为其正名已足够，要我怎么心生欢喜甚至图腾崇拜，那是绝无可能的。可见，人永远是主观的生物，活在自我的喜好里。好在，他人的喜欢或者不喜欢并不影响蜣螂这小东西的生存和繁衍，这样就很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