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

我们是村小，因整合资源，全班到中心校。我记得是四年级初，懵懂无知的，就完成了战略转移。

不到一周吧？新的班主任老师，一个干瘦的老头儿，嫌弃得不要不要的。扬言说，如果可以的话，真想把我们给退货回去。

货终究没有退成。三年后，我所在的班却是历届升学率最高的。全班44个人，只落下了4个，在当时算轰动了——就我所知，有些村小只能考上几个或者十几个。

老头儿对我们和蔼，却又严格。首先，是要求写日记，还说，生活学习中没有写的了，你们就胡乱编吧，有本事把假的编得让我信了。

读书的习惯给我带来便利：千篇一律的日子实在写不出新意了，我就开始写观察日记和读书笔记，写得一、两张作文纸满满登登的那种。

后来才知道，有些偷奸耍滑的写几排交差，老师也并不多责备的。倒也并不懊恼，居然就这样，慢慢找到了想写的感觉。

他嫌弃我们那次，我记得我的作文得分是45分，满分100分。唯一一个比我分数高的，是我邻居的女孩，也是我的对手兼朋友，她得了60分。

奇怪的是，我们不是怕退回去，我们是不服气啊！几个女孩子商量着，下一次要认真考虑怎么落笔，必须把作文写好，不能让老师再瞧不上。

老师在评讲作文时，分析了开篇和结尾技巧，尤其讲到了如何埋伏笔，如何注意详略和重点。那一节课，我格外认真，甚至记了笔记。

然后，挖空心思写了第二次作文。

作文本发下来了。忐忑不安打开，居然没有得分，而是一个问号。惊诧莫名翻到文末，一句话点评：如果不是抄袭作品，可以考虑给95分。

瞬间把我逗笑了。有没有抄袭，我自然是知道的。我没有去找老师。好像对我来说，有文后一句话，足矣!

我的几个对手倒是陆续来安慰了我一阵。她们基本都是在80以上。最高的一个，就是第一次得60分的，这次得了92分。

很快，迎来了第三次作文。我格外用心，绞尽脑汁的那种。然后，我得了98分，老师的评语是两个字：加油！

后来，这老头儿不再嫌弃我们。相反，对我们爱得不要不要的。多数时候，他喊我们的乳名，比如，我，是：蓉蓉。我那个女友，是：燕儿。还有个：雪雪。如此等等。

但有一次，关乎作文，又起来了风波。期末考试，我的作文得了满分。引起大半人声讨，理由是：作家都不能得满分。

我的这位老师笑眯眯说，按小学生标准，她的这篇满分有余。你们要有本事写这样，我给你们满分加，如何？!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位恩师，除开我父亲不算的话——我父亲是我小学一年级的启蒙老师。

现在，这位老师早已辞世了，可他的音容笑貌以及他所给我的文字方面的影响，却伴随我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