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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居的终点,其实是自己的心,心内不适合隐居,走多远都是徒劳(转)

(2013-11-02 14:08:46)
标签:

不适合

终点

梦想

打了

弟弟

文化

(转自百度贴吧:隐居吧)
刚进吧,请多关照哈~
我是在乡村长大的,说实话,我能明白那种对自然发自内心的热爱,小时候不懂什么叫感动,只是有一种隐隐的冲动,转化成愿望,就是隐居。
家里曾经有个果园,在离村子很远的地方,为了看守果园,还盖了个小土坯房子,没有电,在房子前面的山沟里有泉眼的地方挖了口井,周围都是山,只有一条路通向尚在视野之内的村子,小时候我和姐姐弟弟常被派去看守果园,因为有些像我们一样的馋孩子经常会在路过的时候顺手牵羊。那是多么寂寞无聊的时光啊,姐姐弟弟经常要闷到瞌睡。
可是,我爱那种无所事事的闲散。
春天花开了,不独是苹果花梨花,还有各种野花。走在繁密的树林里,常常会突然被某种香气包裹,如果你没有嗅过那种香气,你不会知道我的感动与热爱。夏天下雨了,不能劳作,就待在没有电也就没有电视的小房子里,眼前一洞小小的窗口,没有玻璃,只有几条粗糙的圆木窗棂,外面,是整个山林,翠绿的,湿润的,无声的。雨声窸窸窣窣慢条斯理地降落大地,是一种灌溉,更是一种洗涤,如果你没有听过那种雨声,你不会知道我的感动与热爱。秋天收获了,田里的庄稼被割发般剃去,留下整齐的豆茬稻茬玉米茬,浓密的山林也脱去了绿装,显出稀疏,会找到围绕着腐朽的木桩长出的蘑菇,找到藤上挂着的红红绿绿的野果子,找到落在地上成熟的核桃榛子,笨乌鸦把茱萸红红的果实从极高的树梢撷下,藏在田里未收割的玉米的外壳里,这是孩子们的最爱,是给爱干活儿的孩子的意外奖赏,如果你没参与过这些寻宝一样的收获活动,你不会知道我的感动与热爱。冬天落雪了,几场过后,雪甚至会过膝深,一片白净。粮食进了仓,萝卜土豆地瓜白菜进了菜窖,梁上还挂着各种蘑菇干菜,冬天就这样开始了。孩子们无聊,可以半上午围在早饭后灶里剩下的炭火灰烬,里面埋着土豆或地瓜,不停念着“土豆土豆快放屁”的咒语,等着热气从灰里喷出来,就说明熟了。尖嘴的山核桃皮厚瓤少,把它尖嘴朝下插在热灰里,不多久就沿嘴边裂开一条缝隙,用刀一劈,劈成两半,就可以用锥子挖出整个核桃仁。秋天剩的梨,没烂掉的,埋在雪里冻,吃时泡在凉水里解冻,就变成甜甜软软的冻梨,鸡鹅屠宰好了也埋雪里,比冰箱还好用,一冬天不变样。过年了,就冻整缸的馒头、豆包、丸子、炸菜,吃到二月二。如果你没尝过那些美味,你不会知道我的感动与热爱。
早上,吵醒你的,不是闹钟,是满山的鸟鸣声,晚上,送你入眠的,不是疲倦,是万籁俱寂的黑暗与月光。夏天暴雨,从田野飞奔来家,换去冰凉的湿衣服,家人相伴在温暖的炕头取暖商量午饭吃手擀面还是馄饨,你会知道天下不会有比此情此境此景更惬意的事情了。严冬早上醒来,身子藏在厚厚的棉被里,屋子里昨晚烧火的温度已经差不多褪去,露在棉被外面的脸开始变得凉凉的,玻璃窗上爬满了冰花,你会知道天下不会有比此刻此时此事更满足的时光了。
然后,我长大了,进了县城高中,然后一去不返,至今十有六载矣。
事实上,乡村的生活是艰苦的,山区地陡,一切机械设备都不灵,犁地运输全靠我家那头任劳任怨的大黄牛,他若病了老了死了,对一个家庭来说,就等于半次灭顶之灾,因为那意味着损失近万元钱,而一年全部的收入大概也不过如此。粮食不贵,农药化肥不便宜,种些玉米黄豆水稻不过就是赚个工钱。种田是体力活,家里没有男劳力,就基本绝望。自给自足只是梦想,粮食尽有,吃不发愁,但靠粮食来供孩子读书,就是大工程,我家有二十亩田,其中还种近四分之一的经济作物黄烟,极其费力且摧残人的活计,掐心打叉锄草施肥,每钻一次烟田,身上都要裹满尼古丁焦油,头发黏在一起,几天洗不净——这样,勉强供我读完书(我大学时申请了一部分助学贷款,毕业后还的),我们家三个孩子,我算成绩好一点的,只有我读完了书。如果谁得个大病儿灾儿的,对一个家庭来说,差不多等于一次灭顶之灾。辛辛苦苦攒了十年的钱,刚够给儿子盖房子纳彩礼娶媳妇,一病,什么都没了。
乡村的生活质量也未必就绿色生态,因为拮据,也因为无知,小镇上购来的日用品,是雕牌洗洁精、汰责洗衣粉,洗的是劣质瓷碗——新年大集上五毛一个买来的,花花绿绿的化纤衣服,集上三十块钱一件,批发超市里没有人非要买金龙鱼色拉油,因为贵,而那些不知牌子的颜色发红的色拉油要便宜好几块,问急了,店家会告诉你是米糠油,其实就是地沟油。各种当地周边生产的便宜小零食孩子们都来者不拒,并不在乎自己吃的其实是各种添加剂防腐剂色素。
乡村生活也是粗俗的。文化都伴随着给儿女提供的高额学费输送到了城市里面,乡村里如今依然如同从前,剩下老弱病残,以及年轻的文盲半文盲,织毛衣看电视、串门子嚼舌头、打麻将打扑克仍旧是劳作之余仅有的一些娱乐和消遣。
所以,这样的乡村生活也是排外的,他们会为整个世界的运行安排好自己能理解的原因,他们相信村东头老朱家的大姑娘跟村西头的结了婚的大牛搞破鞋是因为贱,爱情是什么?谁在意,她被大牛那全村有名的泼妇老婆打了也是活该。他们相信大牛也会挨老婆的打,打完了这事也就过去了,离婚?他不嫌丢人?不信。他们相信村南头的老马家的儿子当了官接老马去养老结果又送回来,是因为儿子不孝顺,而不是老马辩解说的住不习惯——城里那么舒服,谁会住不惯?不信。他们相信很多事情,但我想,隐居不在其中,神经不正常的跑腿子(光棍)才会自己住在山上的窝棚里,天天吃苞米面干粮呢。
所以,一旦你离开了乡村,很可能,就是再也回不去的。至少对我而言,就是这样。
我回不去了。最近倦怠感无出其右,觉得自己甚至起不了床去上班,觉得这日复一日的城市生活已经把我对生的热情耗尽了,如今只剩了苟延残喘。越来越觉得,人之所需,不过是一日三餐、立足一寸、卧榻三尺。人们却在这钢筋水泥的巢穴里日复一日加快速度为着各种虚化的意义奔波操劳,难为大家了。
也想说,想隐居的想法固然好,但真的,真的不大现实。陶潜已是世人眼中的隐士,尚在寻找桃花源,如你我之世人,如你我所在之世,何处又藏得武陵人呢。其实只是我们心内不净罢了。如我,虽然倦怠,却仍然在此困守,想来还是有所羁绊,不愿离去吧;虽然想要归去,却仍然在此困守,想来还是有所畏惧,不愿前往吧。徐克电影里的狄仁杰说:天地虽不容我,心安即是归处。所以,此时,我的心内是不适宜隐居的,不管我走多远,都是徒劳。瓦尔登湖畔已经有过梭罗,春暖花开之际,面朝大海,海子也已经吟唱过不朽的誓言。我渴望归去的山湖原野和花香鸟语,想来还在别处。
但我心上,还是存留那一片儿时的原野和时光,我的心,也在渴望着归去。各位前辈和亲们,如果你们哪位在哪里看见过那片原野和时光,请告诉我一声,或者,请带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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