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

黄昏用霞光推门
思念的罅隙里 杨花飘落一地涟漪
苏州 在运河 园林和季节中越唱越远
迟暮的林子 翅膀抵挡视野
兄弟 我忽然 记不清你的脸
                      

一

西街 东巷
咯吱的车马 在年月的额头碾过
枯黄的叶子 在沉闷的青石板上徘徊一个秋天
诠释 一道伤痕 或者野鸽子流浪的眼眸
它们会在黑夜 月光的撩拨下 野草狂长 咧咧地疼
却在白天 喧嚣的掩饰下 光洁明亮

我注定是那一堤憔悴的柳
在三百多个次第老去的日子 重复着愁眉深锁的雨季
看江枫 渔火 还有小脚女人 
滴答滴答的上了桥 再下桥 交错着陌路
青苔很老成 酝酿着阴谋
悄悄地 就覆上我的脚趾 还有手心
它阴霾的胸脯 是搂住一个女人 和厚重的沧桑的

兄弟 
在最后一声焦躁的蝉鸣中 我丢失了你的脸
砥砺的窗台 现在在想念昨天那枝玫瑰 是怎样 走上花期的刑台
檐下的燕子 剪刀都钝了 在天空 剪不瘦一朵云
爬山虎的眼睛很冷 不动声色地 就缠满了油画 还有女人娇若的呼吸
屋子空了 笔尖却还在写诗和做梦
不小心 就看到
谁把盼望钉在班驳的门板上
开一朵枯萎的小花

二

清明
芳醇的酒香 心事没有味觉
朝拜 在漫天的锣鼓和风声中 积砌厚实的城墙
有人 踏着挽歌 爬山越岭 试图攀越
乳白的雾霭 就四面八方地纷至沓来
孩子的童年 此时 都爬满了风霜
那是镜子 用真实洗濯不掉的
于是 这个春天 遭遇了大片的梅雨

兄弟 
你要北上 在一双燕子的翅膀上
操着深厚的乡音 征战北方的北方
白坎肩 装着烧酒和月光 挂在青青的草尖上
走着 走着 就流了出来
在澎湃的潮汐 诗歌扬帆
渔歌 就在他乡的路 一直唱到亮灼灼的脚尖

兄弟
七月的马匹 一声长嘶 冲破阳关
我们就站在长安 看到宫墙 还有红粉 从前
从前 我们都是李白的弟子
追逐着西风 金戈 滚过唐朝昂贵的宣纸
在弓琴上起义
兄弟 可历史其实一直都站在你我肩上
眼睛铮得比爬山虎都亮
一回头 
谁的白发三千 染尽夕阳红

兄弟 
你来了
杨花就开了

三

其实 杨花在去年就开遍了原野
我们手捧经年的乱发 
年轮呼啸着 一下子就漫过头顶
我们在人群和谎言的舞台 常常丢失眼睛 和方向
以至于 成群的麦子 繁衍过火焰和镰刀
却分辨不清它们的上一代 下一代 甚至姓氏

麦子很谨慎 颗粒必归仓
童年 在乡间的田垄上 笑着看
忽然 就在风筝里断了线
几十年后 才看见
它在深邃的巷子 追逐着烤红薯的气味 奔跑
奔跑 藏到老人皱皱的纹路里
认不出来了

四

兄弟 
十二月 你可是在洁白的冰霜里 
敞开胸膛 想一株桃花 映着我俩

兄弟
苏州 在酒席后 就袅袅地远了
我的马匹 却还在塞外 辨不清东西

我在江南的裙下 迷朦的水乡 丢失了笔尖
它一定是被苏州 轻轻拾到 
在长江流域书一段绵长的梅雨
于是 记忆泥泞了  
苏州 她一定流连望返

五

在灯红酒绿的奢华
我们的耳朵都被生活 无情地灌醉
诗歌的铿锵 不如一枚硬币下坠来得响亮

兄弟
关于清明 我们只是在呐喊
不知什么时候 却也已成了他脚下的一方石头
坚固 或者松疏
青苔心里很明亮

六

苏州 
黄昏 你也在背后走了
三千水路 往事如同波纹 越驶越远
你却可看见我的兄弟 奏着竖琴
在世俗流浪 

苏州
你是标准的江南女子 眼眸窄窄的 装满水 
港口 运河讲述的隋朝的故事
是否 就注定了一次相遇
必有一次陌路

苏州 
杨花落了
我记不清你的脸 被风吹去

今晚 
小巷 桥梁 船蓬 还有小脚女人
滴答滴答的都次第地走进梦乡
可是兄弟 我忽然记不清你的脸
泪 就湿透了枕边 曾一起挤大的坎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