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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散文随笔 |
满口东北话,满纸荒唐言,满天不平事
东北农民地震日记
脚踢鸟整理2008/05/30
2008年5月13号。阴。暴雨。
海霞那丫头片子平常小嘴叭叭地,长得也胖不伦敦儿的。夜个儿下晌没词儿啦,吭吃瘪肚,也顾不上化妆啦,小脸整得干巴扯叶地,眼袋松不拉叽,好像跟他老爷们刚打完罢刀似的。
后来听说,这事起得太嘎估了,海霞刚下班,在家栽歪着身子洗脚呢。她们家二小子正在被窝里打把把腻,张抓似地叫唤。老大从床上蹦下来,整得满脚屎,黄桨桨,稀不楞腾地,光着脚在屋里可劲儿撩,一脚把洗脸盆子踩洒啦,把海霞整得捋脸淌水,上去就给老大一脖子拐。老大跑,海霞追,地毡上,外屋地里,那个呛鼻子的味啊,弄得满屋跟茅楼儿似……这时候电话响了,听说是家宝亲自打来的,老头子急得嗑嗑吧吧地,说电视屏幕里都没人影儿啦你知道不,海霞你立可量儿地就得上啊。
海霞擦了擦脚,连脸都没洗,也没顾得上去台里,革二上就上屏幕了!
2008年5月14号。阴。大暴雨。
这两天啥也不干了,整天就是一心叭火想地震。
我妈堤了个条帚疙瘩跟腚儿骂我:你说你一个大老爷们,三十好几啦,正经活不干,整天寻思墨眼地盯霸儿看那个干啥啊!那是你管的吗,有官家呢,还有当兵的,不是都急似火燎地跑去了吗。你说你二姨夫喉喽气喘地有一个多月啦,你是买点曹子糕去看看啊。你三舅他们家那黑泡懒子这两天儿就下羔子啦,让你送那一筐鸡蛋说你多少回了?两家都在一个屯子,离我们霍家油坊一袋烟功夫……
你们家猪吃鸡蛋?!
你个要帐鬼,气得我都糊涂倒茄子了。我是说你三舅母!她不是坐月子嘛!不是生二胎被官家罚得寻死上吊地吗!
再说,后山那块刚种上,苞米苗出得稀薄楞腾,文齐武不齐,你也顾不上管啦。跟你那几个小崽子全家人都戚呼在电视那疙瘩,没心拉场,家里整的皮儿片儿的!
有完没完啦!
我一拍条桌,用力过猛,把门帘子和幔竿全震下来了。我妈趴叽一下就坐地上了:哎呀妈呀,你个活兽儿,整的吓人唬道地,我还寻思地震了呢。
果不其然,下晌翠花从娘家打电话,哭叽尿嚎地说蔡家窝棚地震了,还砸死两丫头。震中8级!
傍黑儿又来电话,在电话那边翠花笑得嘎嘎地,把我脑瓜仁子震得嗡嗡响。说不对啦,大队广播给整错了,屯子东头老蔡家那个傻嗑吧,知道不,碰见老更官儿啦,二虎吧叽、磨磨张张的老更官儿又遇见总激头掰脸的大队黄书记,就是那个大肚黄皮子!……你说啊,咱们广播站那个四六不上线儿、骚了吧叽的小狐狸精儿,就是跟黄皮子有一腿的蔡老四小姨子……哎呀我说到哪百国儿啦……整个浪儿整错啦——是老母猪拱倒了嗑吧家的门板,吧叽!这么个8级!也不是砸死俩丫头,是砸死了俩鸭子!
2008年5月19号。阴。特大暴雨。
晌午正睡得迷迷登登,一个劈雷卡吧一声进屋了。我说不好,扑楞下地,看一个大火球忽忽悠悠、跳跳搭搭就奔里屋去了。
我妈躺在炕琴西边,头发烧得糊吧乱啃,嘴巴子黑漆潦光,一股糊了吧叽的味儿。跛裸盖儿都卡突鲁皮啦。我妈还活着,说我没啥事,这雷就是一心吧伙地奔我这嘴啊。这辈子嘴不好,前世做孽啦。
我背你上医院扎估扎估!
上啥医院,出大事啦!刚才蔡家窝棚你二姨夫来电话,你三舅母上吊啦!黑泡懒子下羔子也难产死啦!完啦,全死啦,这回阎王爷可喝老了屎啦。
等我冒着雨骑着屁驴子赶到蔡家窝棚,三舅母已经从梁坨上卸下来了。老更官儿呼赤带喘地说,快拾掇拾掇,省里大干部来了,黄皮子陪着,吉普车队都到了东头傻嗑吧家柴火垛那儿啦。身后还跟着那个小骚狐狸精儿!
翠花眼泪吧擦地搀着病病歪歪的二姨夫,里了歪斜地进门就哭。
别哭啦,都憋回去!——这功夫,黄皮子腆着肚子进屋了:我说砸电视、杀泡懒子,我那是黑儿呼黑儿呼你,我砸了吗,杀了吗!你先来个畏罪自杀,你这不是给我黄某人上眼药哇,你这是跟省领导做嚎嚎啊!死,你再死一次算你尿性!
冷不丁,东头小嗑吧五雷豪风地跑进来,手里还抱着他们家水汽潦光的座钟:到,时候喽——到,时候喽——!
14:28,立——正!小嗑吧嚎捞一噪子。
满天满地响起了狼哭鬼嚎的叫声。
大伙整个浪儿鼠咪了,全耷拉着脑袋。黄皮子与小狐狸精眼睛往下瞅,两只手在下边正捅捅估估地不知道整啥事——三舅母的嗓葫芦里咕噜一声。把小狐狸精儿吓得一蹦高。后边的蔡老四使劲掐了一把她的大腿。
我的天啊,活不了啦,还不如地震死啦呀,震死还能得捐款啊——三舅拉着长声干嚎。
省大干部嘟噜着脸,往外走,扔下一句话:农民就是爷太!啥也别说了眼泪哗哗地!转身对着黄皮子说,还细汁百叶儿地掰扯啥呀,给钱!
天上喀嚓又一声劈雷。
2008年5月31号。晴。暴热。
耐天耐大雨下得啊,瓢泼似的。耐大雹子甩得,跟豆包似的。我后山耐块地,给砸得糊拉半片地,稀泞啊。
我妈天天搁那磨叽,看报纸学会了一个词儿,叫天谴!一个劲儿磨叨,天天谴!咯应死人啦!我说,行啦,你拜说啦,添什么乱啊,我的心,酸不拉叽、猴咸猴咸、焦苦焦苦、豪辣豪辣,闹不登的……
种地?还种啥呀,你拿我们庄稼人不识数,这人再死多一点,全屯子的地都变成坟营地都不够埋啊。
我妈嘴烂了半拉多月。说话跟电匣子里的罗京似的,净说不着调的嗑儿。那小狐狸精儿这回得逮着了,在广播里整天念众志成城,成城?她是想跟黄皮子成亲啊,成她妈了个逼!张口闭口中国,中国就像她那么骚?看把她得瑟地!着紧蹦吧,下一个雷劈的就是她。
昨天省大官儿又来了。后边跟了一帮黄皮子。脸上笑地都抽抽了,跟他妈的一堆屁股眼子似的。
乡亲们,你们虽然没受灾,但经过中央批准,按灾区处理!三舅母(少套近乎!谁是你舅母!)给予烈士待遇!同志们,呱叽呱叽!
嗑吧上前抢过话筒,嘿楼一声,把大伙吓个亮亮一跳:呱,呱,呱叽个屁!什么灾,灾不灾……烈,烈不烈的,少,少扯哩哏楞!要给,给钱就齐吃咯嚓,麻溜儿利索儿办!
黄皮子激了!说你个小嗑吧,你得瑟啥!别给你脸你不要鼻子!
省大官还想说话,二姨夫上前一罢拉手:得了,别忽悠啦,你一歪歪腚我就知道你要说啥,下蛋就下蛋,你老嘎嗒啥呀,说话经稀经稀地。
大伙一哄声喊:人死喽,嘴烂喽,猪没喽,钱来喽!——我心里说:花吧,花他妈的冤家呢!
翠花接过一沓子钱,哭得都背过气去了。
我没事儿!
谁死了我都得活着。别看这山河整得突鲁反帐,半拉克鸡的,别看我们屯子暴土扬场,埋了八汰的,我还得一天天二唬八叽、毛愣三光、扬当二正地奔小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