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米发烧了

女儿是我们的天，小米就是我们的地。天让我们生活得安逸，地让我们生活得踏实。

12月14日是小米的生日。孩子发来了他们全家为小米庆生的照片与视频。她穿着红红的棉袄，头上扎着红红的花结。爸爸妈妈为她准备了一大堆的礼品盒，她一件件地拆着，一个惊喜接着一个惊喜。笑得灿烂，笑得纯洁。

想着我们俩一脸的病容，实在不忍心让小米扫兴。于是，我们约着女儿，不再与小米视频通话了。能够看到她开心就心里踏实了。

女儿还是发来了小米的短视频。小米表情有些凝重，她有意识地把声音放得很轻松，“阿公加油。阿公阿婆加油。”然后，“嘿嘿”一笑，表示自己很开心的样子。尽管笑得有点勉强，但她已经非常尽力了。看着视频，我的心反而沉重起来。让这么小的孩子挂牵了，操心了。

接着小米又录了一段语音。“小米想要的最好的生日礼物，是我们视频吧。”

我不能拒绝，无法拒绝。于是，把自己强打起精神，与小米做了视频通话。这回小米是真的开心了。津津乐道地介绍着自己的生日礼物、公主裙还有各种图书。最重点的还有今天她的画作。

“小心肝，你的开心就是我们最大的幸福。”

没过两天，小米也开始不上幼儿园了。因为班上有小朋友阳了。

女儿照常是早出晚归。我们心里的祝福是他们的平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其实，女儿的心里充满焦虑与疲惫。她们科室的医生全部都阳了，而且不成文的规定是，只要不发烧就得上班。在群“阳”环抱的空间，谁能“独善其身”？

终于没有撑住，女儿发烧了，阳了。原本晚上值班，她只得离开医院，独自住进了小区边上的酒店。

阳了，也算是把一颗悬着的心落下了。阳了，也算是轮到女儿好好休息一下了。

接下来的信息是，小米发烧了，阳了。

发烧对小米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她不能接受“阳了”。因为“阳了”，那些小朋友离开了幼儿园；因为“阳了”阿公阿婆在每天吃药；也是因为“阳了”，妈妈不能回家住在了酒店。“阳了”并不是身体的难受，而是一种自我内心认同的“不好”。她竭力地否认着自己“阳了”，竭力地想让自己归于充满生机活力的人群。

妈妈从酒店搬回了家，住在自己的房间。小米想靠近妈妈，然而靠近妈妈就等于承认自己“阳了”。她纠结着。她回避着接受自己的“不好”。

可是，她幼小的心灵里怎么能够理解，你我他大家都会是“阳人”的现实。

这就是残酷的世界。我们真的太渺小，真的太脆弱，无能为力，我们不能保护自身，也不能保护自己的孩子。战士冲锋还要大喝一声“我们准备好了”，可是，现实让我们完全没有也根本无法做任何准备。尤其是心心念念想要呵护好的，我们孩子的心灵。

我终于理解了。寺庙里一遍一遍地唱的《大悲咒》，人们一句词也听不懂，可为什么反而会让人心底沉静呢？

因为，我们实在不能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