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三里外,是笔架山,刚好在老屋的斜对面。懂风水的人说这屋里一定会出人才。可是直到现在,也没有出一个芝麻绿豆官,二哥今年竞选村长未果,堂哥建初与侄儿成了律师,大哥建国成了老师,我呢,成了文不文武不武的混世佬。我有音乐的天赋,村里的一台留声机就搁在咱家,每天我都要听N遍唱片,如今还记得“天上的星星亮晶晶,亮晶晶,红小兵送水到油井,到油井”“山丹丹红啊山丹丹美”,对音乐痴迷到极点的事,是半夜起来吹笛子,弄得一大屋子人睡卧不宁。如今,笛子、口琴、二胡、小提琴我都能弄几下子。我对文学的启蒙来自偷看大哥读的小说,《漂亮朋友》、《巴黎圣母院》、《母亲》、《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等大部头在读小学时就读完了。稍晚,因为大哥喜欢美术,我又迷上了画画,堂哥建初的舅舅会在橱柜上画漆画,我几乎当了见习生,站在他旁边看他作画,一看就是老半天,初中毕业时,我差点没去上高中,父亲甚至为我物色了学漆匠的师傅。
老屋的台阶是青石砌成,下台阶,是晒谷坪,左侧是牛屋,右侧是一个堰塘。在大哥拆迁时,母亲去堰塘洗亮瓦,在台阶上把手摔骨折过。牛屋是最让我头疼的地方,家里养了一头牛,人住的地方尚且漏雨,牛屋就不用说了,泥泞加上牛粪,几乎每天都要清理,这活一般是我干,每天除了早晚放牛、砍柴,还有清理牛栏,累得我筋疲力尽。而堰塘是我最快活的地方,尽管差点被淹死,但还是偷偷摸摸地在这堰塘里学得了一身好水性。有一次,我和堂哥建军偷偷游水,被大人发现,处罚就是下跪认错,建军早早地跪下了,我则死不认错,更不下跪,结果是遭到一阵表面上看来的“暴打”,打吧,越打越犟,打死也不下跪。我倔强的性格大约与生俱来。
屋后面是一片竹林,每一根竹子都被我和我的玩伴溜得精光,徒手攀爬,手足并用,像猴子上上下下。竹荫下,是开村委会的地方,在这里决定了村里多少人的命运!知青谁先进城,推荐村里谁上大学,谁当民办老师,都是在这片竹林里形成决议,五个村委举手表决。其实村委会全都是我的亲戚,父亲是支书,有着至高无上的决定权,其他村委还有伯父;还有大姐金满的公公,我叫他表伯父;还有姐夫的父亲,我叫他亲爹,还有一个是我的亲表哥。
屋后面有两棵像样的树,一棵是柚子树,一棵是枇杷树。柚子成熟时,吃一个柚子可以当餐,饿得不行时,我就趁下课的间隙跑回家,以最快的速度摘一个柚子抱回教室,偷偷吃。枇杷树让我永远记住了母亲的生日,“四月八,吃枇杷”这大约是农村的一句俗语,四月八却正好是母亲的生日,这一天,枇杷差不多也成熟了,屋后的那棵枇杷树结满了黄橙橙的枇杷,在那饥馑频至的年月,好吃的东西如同供果,都是稀缺物质。套用天然皂粉的广告语——枇杷,吃一颗,你就忘不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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