畅畅出生后,我惊奇地发现,三十年了,儿歌几乎没有太大的变化,我小时候会的儿歌依然被传唱,不同的是换了配乐而已,于是连《生产队里养了一群小鸭子》这样的歌又被翻出来重新唱,我暗自庆幸,躺在我怀里呼呼大睡的畅畅那个时候还不会说话,否则等她问我“生产队是什么啊”?我真不知道如何作答。
等到畅畅再大一点,有一天她突然告诉我想听“炊烟袅袅”,我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原来两岁的孩子想听的是《青花瓷》。
《两只蝴蝶》飞进了幼儿园
成年人的歌曲开始侵蚀儿歌的地盘已经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据说像《两只蝴蝶》、《老鼠爱大米》这样的流行歌曲已经成了一些幼儿园音乐课上的必教曲目,其实不光是幼儿园,现在孩子有无数次机会听成年人的歌曲:电视剧的插曲、广播电台打榜的歌曲、CD、MP3••••••总之,成年人接触歌曲的渠道有多少,孩子也就有多少。一个家长可能会对孩子接触到的文字或者电视进行必要的监控,却不一定会去甄别孩子听到的歌曲,因为歌曲本身就跟语言一样随时弥漫在孩子的周围。
有一个非常有趣的想象,儿歌似乎只存在于小小孩儿中,很多家长完全是为了迎接孩子的出生而准备了很多真正意义上的儿歌,用于哄孩子睡觉,或者是所谓的刺激孩子语言发育。与之相关的则是,在一部分家长那里,英文儿歌比中文的还要多,看来“学英语要趁早”非常深入人心。
等到孩子稍微大点,比如两三岁后,家长对孩子听什么歌就不再像以前那样关注,背儿歌很快被背唐诗取代,唱儿歌就更是偶尔为之的事情,孩子们就几乎没有防范地裸露于大人歌曲之下。
同时,所谓的“灰色童谣”又在孩子中间流行,戏谑、恶搞、叛逆的情绪充斥其间,虽然不能一棒子打死这些童谣,但当我们听到孩子用原曲唱着“太阳当红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炸药包?我去炸学校,老师不知道,拉了引线我就跑,轰隆一声学校炸飞了!”时,很难不皱起眉头。
想想畅畅之所以知道《青花瓷》,也完全是因为我偶尔在电脑里面放放这首歌。自我反省一下,我还属于比较注意把控孩子接受什么样信息的人,从来不当着孩子的面听一些所谓情歌,甚至都很少当着孩子的面听我酷爱的程派京剧,一个两岁多的孩子自然听不懂“春秋亭外风雨暴”是什么意思,也很难学会那么复杂的腔调。假设我不管不顾地是歌就听,也许畅畅开口的就不仅仅只是“炊烟袅袅”了。
老歌能传代,新歌老得快
每年的3月21日是“世界儿歌日”,很多时候,为一件事专门设置一个纪念日并不是说明它重要,而恰恰是为了提醒大家,再不注意,这事儿就悬了,比如“阅读日”,比如“无烟日”等等,看来儿歌萎缩已经是一个引起全世界注意的话题了。
在这个背景下,国内也不止一次地掀起扶持新编儿歌的运动,民间的且不说,单说央视少儿频道,从2006年开始就举办少儿歌曲大奖赛,但遗憾的是,目前仍然少有那种能被广泛传唱的儿童歌曲。
一说到儿童歌曲,我们能想到的仍然是那些所谓的经典老歌:《毕业歌》、《卖报歌》、《读书郎》、《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等等,老的太老,新的歌没流行就“老”了。
这是为什么?
首先,经典确实是经典,在没有新的经典产生之前,历史沉淀下来的优秀儿歌被再次传唱也不是坏事,只不过那种时代印记明显的儿童歌曲会有一个适应性的问题,比如说前面提到的《生产队里养了一群小鸭子》,我们就不得不给孩子解释一些背景知识,而另一首跟鸭子相关的《数鸭子》就好多了,“门外大桥下,走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就单纯多了。一些经典儿歌重新填词或许是一个有效的办法,我们熟知的《两只老虎》实际用了北伐军歌的曲子,原词是:“打倒列强,除军阀,除军阀,努力国民革命,努力国民革命,齐奋斗”!如今,恐怕知道原词的人已经不多了。
其次,依然是儿童歌曲创作的问题,这已经不是一个只存在于儿童歌曲里的孤立现象,包括原创儿童文学,包括动画片等等跟孩子相关的内容,都难以摆脱创作乏力的局面,据说,写一首流行歌曲的稿费上万,而创作一首儿童歌曲的稿酬不过几十块钱。稿酬的差异从一定程度上影响到创作者的热情。其实,儿童产品并不是像一些想象的那样是简单的、孩子气的东西,儿歌也是如此,一些优秀的儿童歌曲常常出自名家之手:“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的《毕业歌》由李叔同作词;《卖报歌》由聂耳作曲;《让我们荡起双桨》由刘炽填词,乔羽作曲;《采蘑菇的小姑娘》、《歌声与微笑》的作曲是谷建芬。只有将最优秀的人才吸引到儿童歌曲的创作中,才会催生出一批好的作品。反观目前的创作现状,大人闭门造车仍然是一个普遍现象,从另一个角度说,“灰色童谣”虽然格调不高,但我们不得不承认它们一定程度上反映孩子的心理状态。
再次,儿童歌曲失去了强势媒体的平台,无论是民国时期,还是建国后,甚至包括上世纪80年代到90年代,每首儿童歌曲的走红都会借助强有力的传媒平台,没有《祖国的花朵》这部电影,《让我们荡起双桨》就不会得到如此广泛的传唱,没有1989年的春晚,《歌声与微笑》也许会淹没在同时代的很多儿童歌曲中。我们还能举出国外的例子,没有《音乐之声》也就没有《雪绒花》的流行。现实的情况则是,适合歌曲传播的电视、电影以及网络中,儿童的声音越来越小,如今儿童电影、儿童电视节目仍然没摆脱小众的命运,在这个背景下,很难指望某一首优秀的儿童歌曲横空出世,并且,在这些媒体中,信息更新的速度极快,没有给某一首儿童歌曲留下反复出现的机会。
另外诸如孩子面临的大环境发生变化,孩子被大众文化催熟等等,属于所有儿童产品都面临的困境,此处不再赘述。
家长的无为而治
与控制孩子看电视、玩电脑相比,家长给孩子的歌曲把关则显得力不从心,他们接触歌曲的渠道太多了,除非我们特意为孩子创造一个“楚门的世界”,让活动在他周围的人都是事先设计好的演员。
但,无能为力并不意味不作为。
对于年龄比较小的孩子,最重要的一点是,与其把孩子交给冷冰冰的机器,不如把孩子交给我们自己。曾经有人非常认真地问我,是给孩子用电脑放儿歌还是自己唱,我的答案是自己唱。孩子需要的是一个他熟悉的声音,这个声音他听了十个月,这个声音也能让他感到安全,至于唱什么内容,或者说唱得是否悦耳,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借助机器播放的歌曲,在促进亲子关系上的作用会弱很多。
对于年龄稍大一点的孩子,比如上幼儿园的孩子,家长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引导孩子去选择一些适合他们的歌曲,另外非常重要的一点则是“不作恶”,一旦孩子真的唱了少儿不宜的歌曲,家长切忌以此为乐,这样实际是在变相鼓励孩子去唱这类歌曲。《一分钱》的词曲作者潘振声先生曾经针对儿童歌曲的成人腔说:“青春期容易萌发情愫,不是不可以,但你不要拿艺术作品去催化激发他。
就像孩子吃零食是迟早会发生的事情,但我们可以尝试着让这一天晚点到来。
本文已发表于2010年7月《聪明宝宝》“宝宝和传媒”专栏,平面媒体请勿转载,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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