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寒秋。
文/夏离洛。

　　时光忽然凉了下来，大抵是为了迎接这个不胫而走的日子，像那年冬初。
　　所有关于亲情、关于疼痛、关于挣扎与救赎、宽恕与谅解，以及那丝捉摸不定的怅惘情绪，在某一个时刻如决堤的洪流，冲垮了我的城墙。忽然间就溃不成军。未及细细研磨盛夏栀子的清香与坚韧，茉莉的馥香便在狂风暴雨的洗礼中零落成泥。惟余这满城桂香。桂香如何浓郁袭人，我一直喜爱的也只是引它入瓮，化为舌尖的那一丝酣畅。如果人生也值得酝酿，它不要是甘冽的女儿红，亦不是这醉人愁惘的桂花酿，只要是轻桂诉说的那丝人淡如菊的芬芳就足够。
　　时光长流如河，在看惯了红尘中的波光碎影过后，你不来我不老的承诺不知还能坚守多久？那一曲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的谶语便如宿命一般，在有情人之间划开了一条银河，表面璀璨绚烂的背后，不知该是用多少人的相思与泪为祭，才擦亮了冷灰的月光。而我，要用怎样的血泪与守候，才能等到你迟归的消息？
　　他们都说，因为年轻，我是在强自以泪为墨，为赋新词强说愁。只是不知，心若已枯萎，如何才能复苏？

　　午后，睡意酣沉，忽听闻伶仃的撞击声推开心扉，人不由便醒了。窗外大雨瓢泼，雨雾氤氲烟生，天地茫茫一片，像那年秋日阳澄湖畔的光景。水天辽阔，一眼望不到边，满目的肃杀和连天衰草在这无垠的天地里无限延伸，内心连一点生机都留不住。今日这雨，激烈的像强有力的心跳，充满了生命的气味。伸出手去，激烈的雨滴将手心打得生疼，只是荒漠一旦枯绝，即使生死之境逆转，怕也再难赋予生命。忽然看到手心里衰草连天，那是我曾经拥有，如今早已寿终正寢的希望。
　　这个秋日，人情冷暖的起伏，如醍醐灌顶的棒喝，终于幡醒。你不在。

　　忽然觉得，生命里悲伤逆流成河，已不能再承受欣欢，连短暂的流露出希望成为的样子都是镜花水月空负，连哭都成了多余。一心一意地接纳了一些人，送走了一些人，在褶皱里依旧悲欢，却已不能再承受。点滴小事，会弹指间成就或摧毁全世界的悲欣交集，这样的痛的确不能再去一手造就。很多年前，就发现这样痛不行，多年以后，却仍然痛着。那么这一次呢？
　　静静爬在写字台前，任扑进窗棂的风雨将人打湿，穿指而过。屋檐上那激越而猛烈的雨滴声那么让人向往，想要那么轰轰烈烈地活过。

　　曾经设想，会有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巍峨如山，深沉如海，可以伴我一世似水年华。可是，忽然就退却了，怕饱经风霜的人世悲欢再一次重蹈覆辙。竟是连想也不能了。为何旧约仍在，人事成灰。如果，少年时的打马而过不再成空，那么塞上牛羊便不再是空许约了么？这一次，我多想将自己扔在荒无人寰之地，在丈许的积雪之下，等待着会有人在这样的冬日拨开重重冰雪，挖开一条通往我的小屋的路。即使塞上的风可以吹烈我年轻的肌肤，粗砺的环境让红颜不复那样艰辛，我也不要在这么为难的心程里枯萎。谁又能说清那是不是通往新生的路？
　　可是，你说人生才刚刚开始，男儿生来没有建树，怎能去到那样的理想之境，从而葬此一生。我只好道，流光最易将人抛。你不再是曾经我那鲜衣怒马的少年，而我亦不再是为你展颜而笑的女子。你看，一生还这样长，却已结束。这是切肤的第二次大痛。
　　你走了，在那个冬月，自此以后的浮生岁月变得形同虚设，我不能自我救赎。
　　你看，才将入秋，天就变得这么凉。像你离开的那个初冬。感受着沁凉的空气爬上肤肌，呼啸的风声穿耳而过，我感觉到了你的气息。你是为了这个日子而来吗？若是这样，那么峨嵋之巅的那场烟花便不再绚烂如梦。
　　来生的来生，人生如果不再颠沛流离，就让我依旧依偎在你的身旁，绽放在你的掌心。如果，生活还是这么波折，就各自应承彼此的轨迹，再不要有交集。不要再让这一世的天意弄人，延续在往生往世的行程里。
　　这样的日子，我最想念的是亲情。

　　浮生若梦，梦如浮生。
　　花若有情，花开成海，海又升起，被水淹没。

　　终于还是要以泪当墨，来书这一季的苍凉。逆来顺受，这季候循环的病魇。

　　时光微凉，感谢有你，温暖着我临水照花的行程。
　　生日快乐！
　　是为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