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瘤
(2012-04-28 17:36: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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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探讨人性 |
分类: 女性心态序列小说 |
恶
瘤
手机铃声一响,二蛋的名字映入我的眼帘。
往常,我会轻描淡泻地说一句,哎,有事吗?没事儿,我挂了啊。今天,我突然感觉,耳朵“嗡”地一声,身上有种异样的感觉触动了我,使我平生第一次,关切地问了句,二蛋,给姐打电话有事吗?
没,没事儿,就想给姐打个电话。
我“哟”了一声,抚摸了一下手机,像是抚摸着二蛋的头,悻悻地坐在了沙发上……
随后,我烦躁地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淡淡的阳光所形成的光圈。
光圈一点一点地浸入到我的内心,扩展开来,像是藏着一台复印机,刷刷地复制出我在城建局所设计的一张张建筑设计方案,尔后又渐渐黯淡消失了。我皱了下眉,一丝风从窗棂前的缝隙处,吹拂着我的头,立即让我捕捉住内心的痛楚——我被设计方案的虚幻的光环笼罩着,人们围绕着我,恭维着我,不断地给我打电话。电话里矫揉造作的声音,无尽地在我的心灵深处延伸着……像是隔着一个辽阔的回音空间,那么亲切,那么动听。我陶醉着,品味着,从没把二蛋粗哑难听的声音放在心上。
此刻,这粗哑难听的声音为什么变了呢?变得像从大提琴里发出来的浑厚的声音,刺激着我的神经,使我淡漠了周围的一切,立即对二蛋产生了好感。
我忽然想与二蛋坐一坐。
这是从没有过的想法!可现在不知为什么二蛋的影子,老在我的面前晃动着,徘徊着。并且深深地钻进我的潜意识里,抓挠着我,使过去处于那些冬眠状态的人和事儿,嘟嘟地像冒水泡似地从我的脑子里冒出来。
我开始思索这种陌生的心态是怎么回事儿?并闭住眼,用右手敲击了一下脑袋,试图进一步思索。
不行,静不下心来。像中了邪,二蛋在我的脑内,悠悠忽忽,骚乱不宁。
索性,我就直接想开二蛋了。
不到几秒钟,缺口找到了,而且是个致命的缺口。
我记得,二蛋让我给他找一个临时活儿,凭我那时在城建局当设计科长的职务,说说在哪个工程队当个小工什么的还是没问题的。可我压根儿就没把二蛋放在心上!甚至在众人面前,不愿承认二蛋是我的弟弟。
原因是二蛋的小脑有点儿问题。
可也怪,你说他脑子有问题,但我的行踪,他随时都能掌握住。
有一次,我在A公司讲解设计方案。猛不丁,二蛋出现在我的面前说,姐,我娘病了,我想给她买个烧饼吃;可我没钱,你能给我拾块钱吗?
人们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
A公司的经理没有看。他掏出100元大团结,就往二蛋手里塞。
我红着脸,强忍住火,哆嗦地把二蛋拉开,掏出拾块钱,给了二蛋,结结巴巴地说,快走吧,我……我还有事儿,别在这儿胡闹了……行吗?
二蛋见我给了他钱——好像周围只有我与他,一股劲地夸我。弄得我惊慌失措,恨不得有个地缝钻下去……
可这时想起来,却很羞惭!
因为随着我的职务调整,手机像生了锈一样,嘶哑了,迟钝了。只有二蛋,还像过去那样,隔三差五地给我打电话呀。
这是怎么了?
我一边问自己一边从黑色的手提包里,取出手机,用一块黄色的擦布,来回擦拭着,像要擦拭出熟悉的声音。一刹那,侄女儿的声音擦过来了——侄女儿前几天才升成X煤运公司的副经理。
昨天我给她打电话,一直在通话中。
几分钟后。
她问,你,你是谁?
听到这句问话,我懵了?
高升了,就听不出我是谁来了吗?
你……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儿就不能打电话了吗?气得我把手机狠狠地关上了。
想到这儿,我下意识地握了握手,只觉得眼前一片昏黑。昏黑中像有一支悲伤苦恼的箭刺进我的心窝,刺住我心中的要害,唤醒了深埋在我心灵深处的潜意识感应,使我立即意识到在我身上所发生的变化,是有原由的。
我摇了摇头,从窗前踅到沙发跟儿想排解一下烦恼。
没想,二蛋粗造的黑红脸出现了。
我揉了揉了眼,以为出现了幻觉。可没容我仔细看下去,熟悉的声音传入我的耳鼓。
姐,我来了。
你?
怎么了姐?
我没想到你会来?
我早就想来,只是姐不理我。
我有吗?
你有!二蛋说话的时候,眼内溢出泪水。
我酸涩地看了二蛋一眼,像有根刺噎住我的喉咙。
姐,要不今天我也不想来,可是……我的手机没费了,我想让你……
可怜的二蛋,今天打电话觉得我态度好,所以……
我忽然想起前些时候二蛋要我借给他100元钱,我瞪了他一眼,他低着头悻悻走开的那付失落样儿……
我混蛋!我还恨侄女,而我……一下子,我从身上发现我得了严重的恶瘤——它使我的血液,没有一滴不曾受到自己卑劣行为的毒害……
二蛋见我皱着眉,以为我不高兴,就蔫蔫地说,姐,要不算了,我……
傻弟弟,姐这次不仅给你100元钱,还要送给你一盒玉溪烟哩!
真的吗?姐真的会给我吗?
当然是真的了!姐现在就给你。说着,我高兴地从黑皮包里掏出100元钱,又急忙从储藏柜里取出一盒玉溪烟。
给,拿去吧二蛋。
不,我不能拿。
二蛋伸出来的手像受了电击,又缩回去了。
为什么?
我忽然觉得,二蛋像扇了我一巴掌,使我身上的每根神经都颤抖起来……
姐,我……当然我想要啊,要不……我今天来干什么?可我爹说,不让给你惹麻烦……爹不给我钱,爹不跟我亲,爹跟哥哥亲……还是姐好……我,要不我把钱拿上,姐,不许你跟我爹说,啊?
我把钱和烟塞进二蛋的手里,哭了。
二蛋像没发生过什么,将钱和烟装进自己的上衣口袋里说,姐,我给你擦玻璃吧?
我对他一笑,不,不用了。
二蛋憨憨地看着我……
我猛然想起我与二蛋的契约——二蛋擦一次玻璃,我给他拾块钱。
我怎么能这样呢?
可过去,我从没感到什么。今天,深埋在我心灵深处的遥远的往事,使我的病毒性恶瘤在我的身体内立马僵硬起来,并压迫着我的气官和支气管引起了一阵阵的咳嗽和气急……
二蛋忙给我去倒水。
我长长地吁了口气,把二蛋拉在我的身边。
二蛋不解地看着我。
这时候,我恶心地吐了一口苦涩的酸水,突然感到身上有股臭气往上升——它刺激着我,摇晃着我,灼热着我,使我感到自己的呼吸有点儿急促。而且,心腔里有个东西在剧烈地躁动着……
二蛋见我这幅摸样,一双失神的眼睛,胡乱地看着我。我不知道二蛋是真傻还是假傻?可我内心的羞惭,一股脑儿泄露给了二蛋,泄露给这茫茫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