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扇窗户
(2011-03-01 23:1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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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同事朋友小溪夏雨古怪甲亢远动源萎缩杂谈 |
分类: 散文 |
她琐碎,世俗,精明,我们谈不上知己,但我们很要好,我明白,我们之间的距离原因不在她身上在我身上,一直以来我像是一条寂寞的小溪,而她就是那从四面奔流而来的夏雨,她洋溢的热情弥合了我的冷清,她飞扬的色彩点缀了我清傲的苍白,我以为我人生的这一道风景会延续到我们走向生命的终结,然而,人生有太多的不可预测。
我们之间的疏远是在近两年。近两年来她变得越来越古怪,变得自私、狭窄,尖酸刻薄,变得思维跳跃,不可捉摸,在单位几乎三天两头要遭到储户的投诉,和同事们也越来越难以相处。那时我是会计主管,管业务,管柜面服务,开始唯有我的话她还能听得去,渐渐地,我无论怎么劝说她也听不进了。
她越来像一只刺猬,大家越来越无法接近她。她常常会有你意想不到的举动,她会莫名其妙顶撞客户,成天与同事算计可怜的小便宜,每天上班期间要往家里打五、六个无关紧要的电话,经常错账错钱,凡此种种,大家越来越讨厌她,越来越远离她。领导多次找她谈话,找她家人谈话,都无济于事。渐渐地,我感觉我自己对她也已经力不从心了,已经无可奈何了,和同事们一样,我开始冷漠她,到后来,我几乎也不再理她了。
去年五月我住院期间,听同事们说她家人也送她去住院了,住的是精神病院。这一消息让我震惊不已,但我始终不相信她会住到精神病院这一步。她一直有甲亢,有乱用药的现象,我一直怀疑药物对她产生了巨大的副作用。果然,不出我所料,她不久从精神病院回来上班了。
除了内心些微的同情,没有人去对她嘘寒问暖,甚至没有人亲自去过问她的病情(大家只是见到她的丈夫时才过问一下),这些人中也包括我。
她开始陆陆续续不来上班了,听另外一个同事说,她和我同时住院时,几乎没有同事去医院看过她。偶尔一次她来上班,那是暑假期间,我女儿去单位玩看到她就前去和她打招呼,她一看到我女儿就激动地站起来,和我女儿聊了二十多分钟。在这个没有人搭理她的世界里,看着我女儿长大的她可能像是见到了亲人,当女儿和我提前离开时,她跑出柜台外(一个柜员是不能随便离开现金柜台的),赶到商店给女儿买了一大堆的零食。当时女儿就很吃惊地问我,芸阿姨大脑是不是长了东西,说话十分没有逻辑了。
女儿的话让我十分惭愧,由于工作调动我离开了现金区,我已经半年没有怎么去关注她了。
不久,他丈夫说她已经去北京确诊了,运动源萎缩,这种病人均犯病率十万分之一,寿命只有三年,估计起病已经有一、两年了。这一消息居然让我异常平静,因为我根本不相信这是真的,一个我们曾经外出最重的负荷都是她提拿的人,怎么可能得那种见鬼的什么运动源萎缩?!上天怎么会开这种玩笑?
去年十月份她来单位,我看到她的身体状况还没有出现异常,我还在心里对自己说她会没事。两个月过去不久,有同事说看到她腿脚不怎么灵便了,我这才意思到问题的严重性。
春节期间我和一个要好的同事一起去看她,这是她患这种病后我第一次去看她,进门的一幕我的泪水顿时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她的丈夫从床上将她扶了起来,她的身形已经萎缩,半边手脚已经有些瘫了,双手因肌肉萎缩已经变形,口齿也严重不清了。看到我们来她十分的激动,不停地、反复地向我们诉说她的病情。大约说了十分钟,她开始颤抖起来,由于大脑缺氧,她开始打呵欠,但又由于她的神经全面萎缩,导致她打呵欠时口无法张开,脸部的肌肉痛苦扭曲,难受的泪水不断涌出。
看着面目全非的她,灵魂的震撼有如地动山摇,原来,这两年来是病魔残酷地对她开启了大门,而这期间,作为好朋友的我,却冷漠地对她关闭了友情的最后一扇窗户。而这最后一扇窗户,在她病魔缠身无力自制,孤独无助时对她是何等的重要!
对于往事,我曾经总认为自己从来无愧于心,唯独对她,我灵魂不安。我从来认为自己是一个没有成见的人,唯独对她,我局限于一种世俗的泥潭。我总认为自己尊重一切生命,对生命,我足够包容,宽厚,豁达,唯有对她,我没有超脱她生命的脆弱所带来的纷扰。
她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一切的一切都不可重来,我无力去对她说多加保重,她的生命已如一片纸屑,随时被风带走,带不走的是她留给我灵魂的负重和深思。
2011年3月1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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