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依然在红楼（200）

           林妹妹：云横秦岭家何在

　　　　　　　　　　　　　作者　白坤峰

第五十六回　敏探春兴利除宿弊　识宝钗小惠全大体

第五十七回　慧紫鹃情辞试宝玉　慈姨妈爱语慰痴颦

    先讲甄zhēn宝玉与贾宝玉。曹雪芹费心设计的这个故事并不高明，完全是仿写“真假孙悟空的”，难以与现代小说中的魔幻现实主义等手法相比肩。但此故事扩大了《红楼梦》的空间：大观园之外，还有许多的大观园。

　　江南的甄府也是世宦之家，地位与贾府差不多，两家是世交。四个女仆呈上的礼单就不同寻常……“上用（皇上使用）妆缎蟒缎十二匹……”李纨看后，立刻说：“用上等封儿（红包）赏他。”……贾母亲自接见四位：“多早晚（今作“多咱”，什么时候。北方方言）进京的？”拉là起家常之后才知道：甄宝玉与贾宝玉所有方面都一模一样，就连挨打的原因都一样。

　　贾宝玉于是做了一个梦，梦到了甄宝玉也梦到了他。梦醒之后，恰好王夫人叫他拜见甄夫人。

　　但是，接着一个“梦”，让宝玉差点没有醒过来：

　　正值黛玉才歇午觉，宝玉不敢惊动，因紫鹃正在回廊上手里做针黹，便来问他（她）：“昨日夜里咳嗽可好了？”紫鹃道：“好些了。”宝玉笑道：“阿弥陀佛！宁可好了罢（吧）。”紫鹃笑道：“你也念起佛来，真是新闻！”宝玉……见他（她）穿着弹墨绫薄棉袄……便伸手向他（她）身上摸了一摸，说：“穿这样单薄，还在风口里坐着……你再病了，越发难了。”紫鹃便说道：“……别动手动脚的。一年大二年小的（一年年长大，北方方言），叫人看着不尊重。打紧的那起（那群，北方方言）混帐行háng子们（今说“黄子们”，即东西们，北方方言）背地里说你。……你近来瞧他（她，黛玉），远着你还恐远不及呢。”……

宝玉……心中忽浇了一盆冷水一般，只瞅chǒu着竹子，发了一回呆……

　　宝玉一门心思都在黛玉身上，一听林妹妹咳嗽好多了，就情不自禁地念声佛；一看紫鹃穿得太单薄，就特别担心，紫鹃要是生病了，谁来照顾林妹妹；一想黛玉会疏远自己，就六神无主。而紫鹃有意地试一下宝玉的心到底有多少属于林黛玉：

　　紫鹃道：“……这又多谢你费心。我们正疑惑，老太太怎么忽然想起来叫人每一日送一两燕窝来呢……”宝玉笑道：“……吃上三二年就好了。”紫鹃道：“在这里吃惯了，明年家去（回家去，北方习语），那（哪）里有这闲钱吃这个。”宝玉听了，吃了一惊，忙问：“谁？往那（哪）个家去？”

　　紫鹃道：“你妹妹回苏州家去。”宝玉笑道：“你又说白话。苏州……没了姑父姑母，无人照看……”紫鹃冷笑道：“你太看小了人。……房族中真个再无人了不成？……大了该出阁时，自然要送还林家的。终不成林家的女儿在你贾家一世不成？林家……断不肯将他家的人丢在亲戚家，落人的耻笑……”宝玉……只不作声。

　　宝玉已出经吓傻了，因为紫鹃说得合情合理。宝玉“一头热汗，满脸紫胀……两个眼珠儿直直的起来。”宝玉的奶妈李嬷嬷（北方读mǎ ma）匆忙赶来，向嘴唇人中上边着力掐了两下，而宝玉竟也不觉疼。李嬷嬷搂着宝玉放声大哭……捶床倒枕说：“这可不中用了！我白操了一世心了！”

　　无论我们多么讨厌胡里糊涂、以贾府主人翁自诩的李嬷嬷，但她对宝玉的一颗慈爱之心，让人动容。袭人本是好脾气，现在也生气了，直入潇湘馆来，质问紫鹃：

　　袭人定了一回，哭道：“不知紫鹃姑奶奶说了些什么话，那个呆子眼也直了，手脚也冷了，话也不说了，李妈妈掐着也不疼了，已死了大半个了……”黛玉……哇的一声，将腹中之药一概呛出，抖肠搜肺、炽胃扇肝的痛声大嗽。……紫鹃忙上来捶背，黛玉伏枕喘息半晌，推紫鹃道：“你不用捶，你竟拿绳子来勒死我是正经！”紫鹃哭道：“我并没说什么……他就认真了。”袭人道：“你还不知道他，那傻子每每顽话认了真。”……

　　贾母一见了紫鹃，眼内出火。……紫鹃忙道：“并没说什么，不过说几句顽话。”……贾母流泪……又向紫鹃道：“……你又知道他有个呆根子，平白的哄他作什么？”薛姨妈劝道：“宝玉本来心实，可巧林姑娘又是从小儿来的，他姊妹（一家的儿儿女女的统称，北方方言）两个一处长了这么大，比别的姊妹更不同。这会子热剌剌la的说一个‘去’……便是冷心肠的大人也要伤心……”

贾母道：“没姓林的来，凡姓林的我都打走了。”……众人忙答应，又不敢笑。一时宝玉又一眼看见了十锦格子（放小玩艺的木架）上陈设的一只金西洋自行船，便指着乱叫说：“那不是接他们来的船来了……”贾母忙命拿下来。……宝玉便掖在被中，笑道：“可去不成了！”……

　　王太医进来见许多的人，忙上去请了贾母的安，拿了宝玉的手诊了一回……起身说道：“世兄（古代直到民国称“兄”为尊）这症乃是急痛迷心。古人曾云：‘痰迷有别……’”贾母道：“你只说怕不怕。谁同你背医书呢！”王太医忙躬身笑说：“不妨，不妨。”……贾母道：“既如此，请到外面坐，开药方。若吃好了，我另外预备好谢礼，叫他亲自捧来送去磕头；若耽误了，打发人去拆了太医院大堂！”王太医只躬身笑说：“不敢，不敢。”……贾母与众人反倒笑了。

　　故事以喜剧或滑稽剧的形式结束了，大家都笑，包括宝玉、黛玉、紫鹃也在笑。而其实，宝黛的悲剧才刚刚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