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依然在红楼（84)

　　　　　　　哭笑说闹总关情（二）

　　　　　　　　　　　作者　白坤峰

（内容见第二十八回　蒋玉菡情赠茜香罗　薛宝钗羞笼红麝串　中间部分）

　　宝玉是个单纯的性情中人，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轻风就飞翔，黛玉一时间对他如此“抿着嘴笑”，那宝玉可高兴坏了。面对笑脸恒欢喜，黛玉非常赐颜色。（仿《燕歌行》）

　　人一兴奋头脑反映就快，在妈妈王夫人面前，宝玉插科打诨、妙言联珠，足可以与央视的李咏一比高下，请欣赏：

　　二人正说话，只见丫头来请吃饭，遂都往前头来了。……宝玉道：“太太（妈妈王夫人）不知道，林妹妹是内症，先天生的弱，所以禁不住一点风寒，不过吃两剂煎药就好了，散了风寒，还是吃‘丸药’的好。”

　　王夫人道：“前儿（前天）大夫说了个丸药的名字，我也忘了。”宝玉道：“我知道那些丸药，不过叫她吃什么‘人参养荣丸’。”王夫人道：“不是。”宝玉又道：“八珍益母丸？左归？右归？再不，就是‘六味地黄丸’。”王夫人道：“都不是。我只记得有个‘金刚’两个字的。”

　　宝玉扎手笑道：“从来没听见有个什么‘金刚丸’。若有了‘金刚丸’，自然有‘菩萨散’了。”说的满屋里人都笑了。

　　宝钗抿嘴笑道：“想是‘天王补心丹’。”王夫人笑道：“是这个名儿。如今我也糊涂了。”

　　宝玉道：“太太倒不糊涂，都是叫‘金刚’、‘菩萨’支使糊涂了。”王夫人道：“扯你娘的臊（很难听的骂人话，不译），又欠你老子（爸爸）捶你了。”（老子：爸爸；老娘：妈妈；官人：丈夫；娘子：妻子；至今江南仍然使用）

　　以上几段，将家中的欢乐写得很到位。黛玉给了好脸色，爸爸又不在身边，自由、人权全都有了。高兴！

　　有趣的是宝钗也“抿嘴笑”，不知是淑女的自觉，还是跟黛玉学的，反正，在读者心目中，只有黛玉抿嘴而笑是最合适的。而宝钗的聪明有心，在“天王补心丸”这一细节中依然得到了很好的体现。

　　如果再往深处、暗处分析，我们会纳闷：宝玉为什么一下子懂如此多的医学知识？黛玉久病未成医，宝玉无病也成病。

　　爱到深处，心才细腻。

　　这还不算什么，宝玉还真的找药方，让开药店的薛蟠配药。当然，宝玉不懂现代医学也买不到青霉素，黛玉的肺结核不是这些中草药所能治好的，虽然价格极高，药品极荒谬。

    　宝玉笑道：“这些都不中用的。 太太给我三百六十两银子，我替妹妹配一料丸药，包管一料不完就好了。”王夫人道：“放屁！什么药就这么贵？”

　　宝玉笑道：“当真的呢，我这个方子比别的不同。那个药名儿也古怪，一时也说不清。只讲那头胎紫河车（人的胎盘）、人形带叶参，三百六十两不足。龟大何首乌、千年松根茯苓胆，诸如此类的药都不算为奇，只在群药里算。那为君的药，说起来唬人一跳。前儿薛大哥哥求了我一二年，我才给了他这方子。他拿了方子去又寻了二三年， 花了有上千的银子，才配成了。太太不信，只问宝姐姐。”

　　而宝钗的表现丝毫没有出乎大家的预料：

　　宝钗听说，笑着摇手儿说：“我不知道，也没听见。你别叫姨娘问我。”

　　王夫人笑道：“到底是宝丫头，好孩子，不撒谎。”

　　“到底是”三字，是王夫人对宝钗的第一次重大肯定，别小看这一句确实随口而说的家常话，里面的玄机大着呢。宝钗稳扎稳打的战略方针已经见效了。王夫人的情感天平第一次稍稍倾向了宝钗。

       宝玉确实没有撒谎，王熙凤可以证明，“宝兄弟不是撒谎，这倒是有的。上日薛大哥亲自和（北方方言，向）我来寻珍珠，我问他作什么，他说配药（南方将“医生开药”、“买药”、“制作中药”均称之为“配药”）。他还抱怨说，不配也罢了，如今哪里知道这么费事。……”

    薛蟠配药这样的大事，宝钗当然知道，宝钗是何等仔细的人，然而她为了讨好王夫人，却假装诚恳说不知道。作为仅次于贾母的贾府最高领导，王夫人竟然被小小年纪的宝钗骗得一愣一愣尚不自知。这才是宝钗的卑劣之处。

    看出来宝钗撒谎的，是黛玉。真应验了那句话，“比朋友更了解你的，是敌人。”但王夫人不会相信黛玉，领导们都很专断而自信。

    黛玉也没有替宝玉说话，但王夫人却没有说黛玉也是好孩子之类的话，她甚至没有太把黛玉放在心上：

     黛玉便拉王夫人道：“舅母听听，宝姐姐不替他圆谎，他支吾着我。”王夫人也道：“宝玉很会欺负你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