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坤峰

　  南宋的洪迈在《夷坚志》中记载了一个故事：江西上饶玉山县塘南七里店的谢七嫂，对婆婆很不孝顺，每顿只给婆婆一点麦粥喝，自己却是顿顿白米饭。有一个和尚来要饭，婆婆不敢给，谢七嫂大骂之，最后才说：用你的袈裟换。谢七嫂开玩笑似地把袈裟一穿，立刻变成了一头牛。

　　谢七嫂虐待婆婆，天罚之，让她做出苦力的牛，也算罪有应得，但是我想问一句：在中国，是儿媳妇虐待婆婆的多，还是婆婆虐待儿媳妇的多？不用我回答，你可以问一下现在６０多岁的妇女，尤其身在农村的，你就会明白，在那时，儿媳妇没有几个被当作人看的，公公婆婆不干活吃好的还不说，刁难打骂儿媳妇的可不是一家两家，那么，老天爷看见了吗？管了吗？罚了吗？洪迈的这个故事把地址写得极为详细，生怕没交待清楚，生怕大家不相信，那虐待儿媳妇的怎么没有人记录？

　　中国是一个金字塔社会，一层压迫一层，上层压迫底层，到了最底层，还能压迫谁？没问题，他可以压迫比他更弱小的女人与孩子。那女人呢？自然可以压迫仆人。穷苦人家没有仆人，还有儿女与儿媳妇可以虐待。中国社会的超稳定结构就是这样建立起来的。这一个传说正是为建造中国式的压迫金字塔而存在的。

　　但是，为什么历代少有记录虐待儿媳妇的呢？这当然是统治的需要。旧时的妇女没有地位，夫家一句话就可以休掉，夫家告一次“不孝”（不管真与假）就有可能被处死，只有残酷地控制最最下层的人，上层才不动摇，整个统治才能稳固。所以，只有子女的错，没有父母的错；只有臣民的错，没有皇帝的错；只有儿媳的错，没有公婆的错。父母、皇帝、公婆错的也是对的，你的义务是服从而不是反驳，反驳就是不孝不忠。中国古代为什么提倡绝对的“孝”，目的就是剥夺你做人的权利，你只是父母的服务员；你的儿女是你的服务员，大家都是上级的服务员。这才能稳定。这一传说正是为建造中国式的压迫金字塔而存在的。

　　可悲的是，只有上下尊卑、专制压迫思想的中国人，没有平等博爱的意识，“二十年的媳妇熬成婆”，她不明白什么“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会把自己所受的罪加倍地转嫁给自己的儿媳妇，我受的，你也得受。这种思想至今也不是完全过时，我听到一位领导说：上级整我，这就整你们。

　　印度儿媳妇地位也很低，其政府专门出台法律保护儿媳妇，逮捕恶婆婆；但我们自古没有。不仅没有，连民间传说都站在了婆婆一边，当老天爷都完全站在婆婆一边时，我们还指望什么呢？也只能是“自己被吃又吃别人”，如此循环，大家都习惯了。

                           2004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