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竹
文/山阿之风
寒冬已经到来了,我阳台上的文竹依然如刚买时那样清翠可人,却多了一种生命的倔强,可以想像她在维持着绿色的尊严。她营造出了一种让人感动的气氛。
记得刚买她的时候,是在初春,那时我的脑海里只有学生时代亲手培植而被人顺手牵羊拿去了的文竹的身影。因为惋惜和无奈,所以一直想有一盆文竹,翠翠的、柔柔的、芬芳的,装点我的阳台和我平淡的生活。直到今年初,我拥有了这样一个朝西的阳台,才遂了我的心愿。
那个时候,乍暖还寒,南下的燕子还未回访江南的暖巢,杨柳还做着绿枝满披的梦。而我却在春风未及的城市一角,拥有了春天,我的陋室也因文竹而美丽。她的绿色虽然仅有那么一丛,却如生命的火种在我的书房里燃烧。点亮我夜航的船,送我一程又一程在书山文海里漫游。她犹如一颗翡翠,照彻四壁。她为我过滤去碳味十足的呼吸,静静地和着孤灯,伴我到深夜。在我那几个最难捱的日子里,我已分不清白天黑夜。然而,有了光和绿色,这世界就永远澄清碧亮。
我不仅肃然起敬。然而,在那个六月的午间,我曾认定我的文竹就是瘦弱渺小的代名词!她纤弱的身影,几乎被六月太阳一点点蚕食殆尽。她那微弱的绿,哪里比得过室外那生机盎然的绿的世界。你看,森林绿得巍然可敬,行道树绿得洒脱自如,山涧藤蔓绿得娇态可人!而文竹,只能吐出一点让人心软的可怜的绿。因此,我很长一段时间漠视了她,让她自生自灭也罢。我忽然想起了儿时读过鲁迅的那篇文章,当“我”看到车夫把“伊”扶起时,“我”忽然看到了车夫的高大,也看到了自己的堕落。那是一种多么刻骨铭心的自剖啊!惟“我”之崇高,才能有“剖”已之深刻。哲人说,世间万物都通人性的,我当对文竹致以歉意和谢意。然而文竹依然无语。
我默然了。对于文竹来说,你即使用最恶毒的语言咒她,用最冷漠的态度待她,她依然能承受冷遇之重,在春天里吐绿,在夏天拔节,在秋和冬酿造成熟之美。你也可千百遍的向她道歉,以求良心上的开脱,而她依然沉默。这是一种让人崇敬的风度。对于人类社会,如果我们每一个人都能冷静地面对别人无知的恶意,平静地接受别人真心实意的忏悔,我们的社会也就大大的进步了。无论是对孩子还是成人,这都是一种重要的生活氛围。
发表于《台州日报》2000年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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