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山花
文/山阿之风
这是个让人慵倦的下午,一个人在乡下老家那间空旷的房子里醒来,再也没有睡去。才是农历年正月初七,记忆中就只剩了几声爆竹的清响。老家屋檐下的红绸带哪里掩得住我内心深处的失落和随着年龄的增长已渐渐散淡的过节的热情。我只定定看着对面那束斜插在衣架上现已枯萎的野花,像看着凡高作品中燃烧的色彩,要读出其中“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神韵。看到这花,我想起了六、七日前和女友一起上山采摘的情景,心里充满了温暖。女友是个快乐的人,她那甜蜜的笑容常常感染了我,让我感受生活的轻松和愉快。我也因此而格外的感动,加倍地珍惜。这次虽是小别,我却理解了诗人所说的思念像一股浓淡相宜的水流之类的诗句。我不知道这些年来孤身一人的日子是怎样过的,是否经历中有了与另一个人共同生活的历史,就再也回不到从前。牵挂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抚慰思念的枝条,长满春天的嫩叶。我相信民间的说法。其实,月老的红线早已把我俩的双脚系上,这么多年只是我们各自忙着各自的生计,直到现在才让我们相识相知相爱。
这一年一熟的野花可有岁月如流的意念?我是有的。农历年就像一道门槛,宣告了生命的逝进,让人蓦然惊觉。这是一种醒悟和自责的过程。孔子说:吾日三省乎吾身。回望我们从容走过的路,许多因怠惰和疏忽遗留下的遗憾那样显眼,生命的某一环节上从此有了抹不去的污点。当我们能够坐下来冷静思考,展望未来的路途的时候,我们是否需要提醒自己:在高歌猛进的激昂中,留下一个属于自己、亲人和家庭的角落,用来容纳一份挥之不去的牵挂,一份更为广泛的义务和职责。在广阔的生活空间中,面对眼花缭乱的世界,我们要选择坚定地前行,用信念和热情抒写还未到来的下一章。
现代社会的千变万化,新鲜事物的层出不穷,时时改变着人对于世界的看法,人生之于存在的意义,拓展开新鲜的层面和内涵。我们的思维之光会在飞速运行的时光轨道上,划出深深浅浅的轨迹。然而,人作为一个现实存在形态,注定是物质世界的一部分,他依附于别的物体而存在。他摆脱不了哲学家犀利目光的无情解剖。他是孙悟空金箍棒和火眼金睛下的原形体。造物主是公正的,他要让绝大多数生命,在匆匆体味人间冷暖之后,不留痕迹的消逝于宇宙时空中了。而对于那些原本可以把欢歌和享乐留给自身,把苦难和付出抛给别人、抛给社会,却选择了提前支取生命,甘于在苦难中为社会、为民族、为国家、为民众禁受煎熬,在孤寂的创造中为理想涅槃的人,他让他们的人性得到了空前的张扬,成为后人膜拜的圣贤。是啊!凡尘中人,又有几个人愿意在安康舒乐的日子中抛妻别子,刻意去做捉摸不定的身后事呢?我们只能在历史的屠斩场中奠祭高尚的灵魂,以之来自醒。
冷观前面的那束来自山野的花,它的花瓣已落,叶子已蔫,它的生命已经结束了。然而不改的是臧青的颜色和花草的姿容。她是眷念着山野的风声,山野的清寂,山野间泥土的芬芳,还是惦记着“化作春泥更护花”的使命呢?我忽然想到一句诗:草木有本心。古人又云:“树犹如此,人何以堪?”我且记着这一个下午的怀想。如有可能,和女友一道把这山花送归自然的怀抱。
别离是世间永恒的法则。注视一束枯萎的山花,就像注视一株大树,我看到了生活的本真,懂得该珍重什么,珍爱什么。
山阿之风于2001年4月17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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