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书生刀客|令狐琅
题记:谭盾在上海以世博为背景推出的武侠三部曲音乐会,虽然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文化商演”,但还是为人们留下了不可多得的文化记忆。无论主办方怎样去策划音乐会的主旨、包装音乐会的意境,这也不过是一场以电影音乐为基调、以武侠文化为寄托的音乐会。如果说这之外还有些什么别的,那就是谭盾通过融汇三部电影音乐的诸多节点,以音乐之名说爱,借音乐之名问情。
武侠之于电影,远比武侠之于文字发展要迅猛快捷,不仅让电影人始料未及,而且让音乐人措手不及,以至于世纪之初武侠电影几乎到了穷途末路……
武侠·音乐·电影
严格地说,《卧虎藏龙》、《英雄》、《夜宴》都算不上经典的武侠电影,但与之前的所谓武侠电影相较,无论是编还是导,所呈现出来的艺术表达无疑是成功的,尤其是谭盾为之谱曲的三组音乐,可谓武侠电影音乐之滥觞。
武侠于生活,当为一种精神;武侠于艺术,应属一种意境。从精神到意境的转换,远比从生活到艺术的升华要艰难。在这么一个人们习惯于将生活艺术化,却淡漠于精神、迟滞于意境的年代,还能将电影推向武侠边缘、将意境反哺予精神的,也恐怕只有音乐了——艺术家们过于依赖意境的预设,而耽于精神的铺陈。
武侠小说已然成熟(虽然貌似死寂),武侠电影日渐衰微,武侠音乐初见端倪,这无不归因于三种艺术形式对武侠精神的浸淫濡染。武侠之辨,千年已矣。所谓“艺术源于生活”的论调,实则贻害了武侠电影,使其走进了有武无侠的迷茫;艺术的追求不应囿于生活的走向,精神的诉求才是艺术境界不可或缺的灵光。
悲悯·豪情·寂寞
如果与电影本身还有些许关联的话,谭盾在三部曲中饱含着三种武侠情怀:卧虎中的悲悯,英雄中的豪情,夜宴中的寂寞。这三种情怀其实是对武侠文化三个层面的艺术诠释,也正是主题音乐足以独立于电影主体的成功所在。即使这种诠释有失偏颇,只是一种勾勒和点划,但已经精致之极、难能可贵了。
中国传统文化品格中的“爱”与“仁”,沉淀在武之道与侠之风中,便成了于世的悲悯。唯有悲悯,才能涤荡人性而成就超越时空的大爱。在《卧虎》中,同样是一曲a
love before
time,同样是一种悲悯,马友友的琴声浸透着悲情与凄美,而李玟的歌声却蕴含着飘逸与淡然,这也许是音乐赋予电影的深意。
无豪情无以成英雄,这似乎是一个简单的文化逻辑和艺术定律。但一个“豪”字,在中国文化中却有过许许多多的含义,基于性格,基于形象,基于做派,基于才智,基于风骨,不一而足。但有一种豪情却充满着千般苦痛万般无奈,只有身怀绝技且心系天下的英雄豪杰才会有如此情怀。在《英雄》中,帕尔曼的琴声似乎在缅怀某个英雄,王菲的歌声似乎在追问何谓英雄。
三部电影当中,《夜宴》离武侠最远,但“自古英雄多寂寞”的英雄本质在朗朗的琴声里清晰可辨。常人的寂寞,无奈于期许的难以实现;英雄的寂寞,执着于期许的至尚无暇。所以常人的寂寞是描绘出来的,英雄的寂寞是刻画出来的;常人的寂寞关乎喜怒哀乐,英雄的寂寞关乎生死恩仇。常人的寂寞是用岁月去漂白的,而英雄的寂寞——正如张靓颖歌声里的那样——是用血染红的。
梦境·侠骨·柔情
在武侠三部曲音乐会上,谭盾将三部电影的主题音乐改编成了《卧虎》大提琴协奏曲、《英雄》小提琴与古琴双协奏曲、《夜宴》钢琴与合唱团双协奏曲,主奏乐器的演奏者也全是非常年轻优秀的演奏家,这当然是“文化商演”立意的一部分,也是一种更为凝练的再创作。但我更愿意将音乐会的“武侠三部曲”回溯到电影音乐的“武侠三组曲”。
虽然谭盾毫不犹豫地选用了大提琴、小提琴和钢琴作为三组音乐的“领衔主奏”,但贯穿始终的却是中国传统的打击乐器、丝竹乐器、吹管乐器、弹拨乐器以及人声,甚至还加入了部分少数民族乐器。在night
fight、《十步一剑》、《生死竹林》等曲目中,这种以乐曲架构乐器,以乐器渲染乐音的手法,不仅将武侠江湖之悠远赋予了天地自然之宽广当中,而且把武侠江湖寄托于一种现实的梦境当中,充溢着艺术的纯美与文化的追述。
于我们的生活而言,武与侠只是虚而幻的梦境,是只能用艺术手法去构筑的精神世界。但侠骨与柔情却是武侠精神不竭的追求,是文化遗存给人们最淳朴本真的浇灌。之前的诸多蕴含武侠元素的音乐其所以不足以称道,只因为长期以来谈英雄而思儿女、论武侠而虑美人的习惯径路使然——说到底,那是“烟花地、英雄冢”的模式,舍弃了“为爱而沉睡”、“至爱乃悲情”的辗转问询。
谭盾的武侠三部曲(或武侠三组),看似纷繁驳杂,仅就色彩斑斓的电影画面叙事,而音符中绵延不断的不仅有对武侠形象的刻画、对武侠精神的追寻,还有对武侠江湖的观照、对武侠情感的扣问——问天问地实则问人,问心问爱实则问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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