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儿子上学走后，在屋内转了几圈，找不到事可干，忽然就想出去走走。有多久没有享受晨光了——我好像是更习惯于忙碌与喧嚣的白天，看别人早晚悠游出没，无论是锻炼还是散步，在我都好像是一种遥远而不能自然的生活。

出门不远，就听到舞曲咚咚，广场上人头攒动，跳舞的人还真不少。每天早晨上班时在马路对面都会看到这一幕，但不像现在看来别扭而夸张。

慢慢往前，到得河边，从桥栏上向下看，见一中年男人手执鱼竿正在垂钓。钓鱼本没什么奇怪的，虽然这也是我深不以为然的休闲方式之一。奇怪的是旁边立一中年妇女。中年当然是从体态来判断的——距离虽并不远，但我看不清楚（眼镜早不戴了，因为自己觉得清晰并不比模糊更能让人愉快，别人接受起来也有点别扭而费劲，所以就只在必要的时候才偶尔戴一下）。所以觉得奇怪，是看那女人好像是端着一个碗来着。果然，接着就看到那女人把碗凑向那男人并喂他吃饭。我望着，有点目瞪口呆了。困惑似乎还在其次，反感的错愕却是随即涌上——即使贾宝玉临渊，也未必有袭人秋纹随侍捧羹啊。

急急转身往回折，信步走进了桥下公园，向东去找不到出口。正踌躇间，旁边小径有两头发花白的老人相随走来，看年龄总也有六十多岁了，但不能说健步如飞也算是步履矫健的。他们让我跟他们走，我竟不能跟上，当然也是不好意思跟太近了。走到一个隐在树后的小门边，老太太先过去了，那老伯却回头看我跟上来否，我遥遥的点头，表示看到了，他方转出去了。

跟着他们一直走进一个居民小区，走过一个绿萝掩映的楼窗下，见窗内一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手握拐杖凭窗而坐，苍老瘦削的脸上目光呆钝双唇凹陷，虽浴在晨光里却是显然没有“倚南窗以寄傲”的情怀的；身后摆满了盆栽的鲜花，一株株葱茏茂盛，朝阳中开得正繁。万花丛中，人物与背景特别的不能协调。那暮年的老者，想必是在缅怀，若干年前，他也曾是“双瞳如小窗，佳景收历历”的少年人啊。

我慢慢的走过了。人活着，老到出不去门的时候，如不能像杨绛那样仍能世事洞明，那长寿还有什么意义。但，想来死也有它的不易，尤其老到无从了断，就更不易。

出了小区拐弯，是一些卖早点的摊位，刚刚走近，却听得一男一女两个相邻的摊主突然吵起来，急忙快步的走过，身后叫骂的声音渐渐高起来，渐渐不堪入耳……

哦，这纷扰恍惚的人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