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回伤往事
(2009-04-22 22:27:33)分类: 而今而后 |
走在寂寥暮春,仰首头顶游移的白云,我不能相信我所过的是正在流逝的,那匆匆与从容,风与雨相从,草与木盘亘的,都是洪荒的时间。我站在飘垂的枝条下,思念的你仍远在天涯。一次次驻足回首默默张望,那来路迢迢去路遥遥。看燕儿衔尽春愁抖落斜阳,看晚风摇坠细雨凄迷,终不能相信我竟也能够独自,独自的,走过这么久,这么远。
我常常四顾仓皇,惶惶然不知今夕何夕,犹在游走的躯体,不能系附我的思虑于万一。在违背与协同之间,可惜流年,忧愁风雨。
四野的草见青了,枯黄中遥遥的泛着春意,荒冢石碑兀立其间,点缀一种虽生犹死的复活。年年如此,其欲何言?凝想,凝想,凝想,望尽天涯路,望不见我渺渺前路。游走,游走,游走,给思念一个可以回归的借口。相对的遥远,陌生的熟悉,斜阳下被割裂的时空在渐近的暮色里终于消融。相识如繁花开满了整个天空,那些无从诉说的怀想,就这样在我安静过往的天空里飘摇,在那渐次萧疏的记忆河谷里缓缓流淌。但,相处倒是简截的,一幕一幕都在记忆深处游荡。梦想如天涯荒草,漫过山坡,漫过河滩,仍是不由分说的将我湮没。夜半惊起,望皎皎孤月,中空独明,那份独醒的寒冷,幽忧彻骨,有谁会省解其意?心似发霉的天空,潮湿得能拧出水来。找不到歌哭的理由。然而,我要怎样才能够?
夹道烟柳低迷,丁香正浓,放纵而颓废。在敬畏与仰望之间,红桃绿柳,曼然皆是春愁。那一枝枝袅娜,一枝枝飞拂,温存的摇曳,诗意的凄清,沉默而尤如此淡定。然而,“谁人解,看花意?”“昔我往矣,日月方除。曷云其还?岁聿云莫。念我独兮,我事孔庶。心之忧矣,惮我不暇。”该得怎样的诗心才懂?活着而清醒,是一件可怕而残酷的事。整个世界杨花飞雪,隔岸灯火通明。而那笑容,如此华美,如同远天的春光,流落人间,照得那一段相逢也月白风清。那浮世的烟火,掩蔽在暮霭低垂的初长夜。
远天犹疑闪烁的,是路灯的影子吧,隔着窗帘望去,如同摇摇的星斗,映照在暮春晚来幽暗的天宇,迷惘而深沉,间杂着凌乱的喜悦,脉脉怔忡,那份重,真是如“梦一般累赘”的。在这无言的暮春,那种关于盛夏的传说尤为鲜活。按捺,按捺,按捺,让那些风中的故事,就在风中消散吧。何况——流光依旧。那两只猫终于没有活下去,我好像也不是很哀伤,也没有想要惺惺作态的感伤一番。昨晚我梦到它们了,光滑如水的皮毛,清醒如梦般的眼眸,可爱得风花雪月的。昨晚我是睡得很好吧?尽管我心伤悲。前天晚上倒是乱梦纷飞。醒来却是怃然。笑脸逢迎——我们怎么,怎么可以相遇得如此从容。如果我们不刚好相遇在此地,这一刻,今生就永远不会再相遇了吧。我是该伤逝,还是该感念呢?
绿草坪上植着一棵浓绿的树,树上开满了纯白的花,树下也是纯白的落花。空气中充满着淡淡的花香。人在树下,看枝叶在风中分分合合,翻飞舞动,将头顶细碎的云天筛得斑斑驳驳,光怪疏离,再看周遭琼花纷飞,漫卷东风,感觉落花实在要比开在树上的美多了。那种背景的感觉实在很重要——凌乱而不真实的美感。于是便想,其实以黛玉之体质,原不必荷锄葬花的,劳顿不说,这一番落英缤纷的美感先就没了。但还是喜欢黛玉去葬花,不只为那遗世独立的《葬花吟》,更钟爱的是红楼如此悠长的千年不醒的梦境。
还是不必去管这个罢。
电脑里一直单曲循环蔡琴的《时间的河》,flash做得很抽离,玫红的江面,黑的船坞,凝固的飞翔,欲说还休的如雾般的忧伤在画面上泛滥成灾,不忍卒睹。那种很堵的感觉又上来了,窒息般郁闷。那个曾经很干净的笑容大概只是一个错觉吧。要在这个世界寻找干净的东西恐怕不比找恐龙更容易。是的,没有什么发生,也没有发生什么——根本就不会发生什么。已过了立夏了,仍是一片寒凉。喉咙疼得厉害,奋不顾身的灌下半杯凉水。冰冷的感觉从咽喉直窜往脚后跟,悲凉得无以复加。咝咝吸着冷气苦思冥想: 明天,明天起床,大概会好一点罢——这痛与冷与所有。上苍啊,给我一个峰回路转的契机!
仍然是隔着悠长的时空的那个遥远的声音,心总是找不着着眼点的抽痛,如同窗外轻舞的杨花,飞扬里尽皆惘然与幽愁。春尽了。我终于明白了这是一个真实的事实。周遭一下变得荒芜起来,什么都变得很远,如同大雾在旷野弥漫,阻隔着我与世界的沟通——很迢遥的距离。这个季节风起云涌,这个季节平静无痕。思念是寂寞而茫然的,心似飘摇的风筝,高度在于线轴,方向得听风的调度。于万千同类中,寻不到那一个我要遇见的人。这种日复一日的荒凉空旷,让人不止一次想到死。那个关于金鱼和木鱼的话题,那种游来游去和敲来敲去的运命,恰是将拖拖拉拉的人生浓缩了。细回味却是触手可及的苍凉。回首西风燕雀林边那袅袅红尘,人生,也不过如此罢。
写于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