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永远的蜀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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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阳光下的蜀葵》评 |
2014年5月16日,我纸条蒋殊:殊,这书我也要看。5月19日我再次纸条:殊,书已收到。
《阳光下的蜀葵》泛着墨香到来。扉页上写着:美丽的大玉儿
蜀葵的花语是温和,谢天谢地,竟是那样契合。她的乡村,不是不由分说地抒情,她克制着汹涌而至的情感,慢慢的,细碎的,一点一点的往外掏;或说是不知不觉把你一点一往里拽。
她写到童年,笔调多是明快,欢欣,无忧无虑的。奶奶衣襟里摸出的黄杏,母亲严格限量的糖果,生蛋的鸡,守门的狗,爬树掏鸟,一块花手绢,一串拓花饼干,甚至妯娌拌嘴,邻里吵架,这一切都是罩着清风朗月的。
《老屋》里她写:“透着星星的夜晚,我总也不急着睡觉,就那么地和宏双双爬在夏奶奶炕头,看奶奶在小油灯下做鞋子、做棉袄。奶奶的炕头总有做不完的活,她一针一线专注着,专注的奶奶手下就一样样做出大大小小的衣裳,穿在全家人身上。或许天生是女孩的缘故,宏淘气地动针闹线,我却能专注地看夏奶奶的手带着线灵巧穿梭。看奶奶做鞋子,也看奶奶眼中一上一下快乐跳动的淡淡灯苗。疲倦的时候,她会把针往鞋帮上一别,把花镜拉到鼻梁,装作生气的样子说:两个傻瓜,奶奶这张老脸有啥好看的?”
“左右隔壁叔叔婶婶的谈话声夹杂着叮叮咚咚的拾掇声隔墙传来,床头蛐蛐的叫声此起彼伏。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口洒向小屋,洒满奶奶幸福慈祥的脸庞。”
她文中的乡村女人是泛着暖色的,灯下的奶奶,母亲,婶子。我们那么愿意记住并一遍遍回忆起在灯晕下的她们做着针线活,话着家常。是我们心里从此认定的温度,那是一种热腾腾的、俗世的安详。
记忆不可扼制,寻寻觅觅的还是那个鲜活的故乡,要一次次靠近那种温度。但深的不可言表的失落连绵而来。
在《老屋》里,她写到:“时间太久了吗?院里,夏爷爷亲手栽种的那棵参天古槐明明白白从中间生出一根粗粗的枯枝,剥落的树皮与老屋翻卷的墙皮遥相对应,仿佛互诉衷肠,呈在我眼里却是那么可怕。风打树叶的嗖嗖声让我忽然有点冷。树干上长长短短的小刀痕依然清晰可见,只是蒙上一层隐隐的灰色,那么碍眼。忍不住想伸手撕开这层被岁月强加的阻碍,撕出槐下一行行快乐的脚印,撕出曾经一串串开心的足迹,也撕出那棵雨天作伞、晴天抗阳的古槐下一串又一串往事……”
在《你所不知道的秋天》里“三婶按着腰站起来,指挥着让孙子搬凳子。三叔想站起来,也吼着让孙子过来扶。小小孩儿一时立在院中不知往东还是西。我跑过去,三叔在我的搀扶下艰难站起,看我的眼里渗出泪:三叔,老了。那一阵,我在心底失声痛哭。眼前的,可还是那个风风火火骑着自行车载我去三十里外的县城买一件衬衫的三叔?
《老院,一地碎片》里她这样写:“那些曾经的温暖和纷争,对活着的人来说,已经成为一种奢侈。如果时光可以重来,或许每个人都想和睦共处。然而如果在岁月和纷争间做个选择,每个人宁可回到小院,重新活一回,哪怕吵闹,哪怕争斗。”
可是,我们却什么也做不了,一任老树枯萎,老屋朽顿,亲人被生活磨砺。记起蒋殊在她的结束语里说“第一次写我的故乡,我的村庄,不想太沉重,只是想展示它纯粹的质朴美。”心里就会有歉意,我却是轻松不了。
“午后的阳光暖暖地照在这个破碎的小院,照在恹恹的古愧上。奶奶疲疲倚树而坐,手中的拐杖光滑得发亮。院中的野草漫无目的生长着,直逼株株摇摇欲坠的小树。我仿佛置身于一个荒渺的自然界,而奶奶,就是这自然的主宰者吗?”还有《故乡的秋夜》里“布鞋,松软的乡村黄土小道,星星月光……我悄然绕过一个又一个屋檐。透过邻家门缝,我清楚地看到鸡入窝后院中的安宁。即便那个白天不听话的孩子在挨打,哭声也是暖的。泪还在,他就端起母亲盛的粥,笑着喝了。”哦,读这些宁静恬适的句子,我竟有着淡淡的惆怅,写下这些字的人是真的离开很久了的。就如同她多年后再寻梨花:“幡然醒悟:梨花,曾经不是雪一般开满整个村庄,开在我家门前?我怎么,轻易就忘记了梨花的模样?我怎么能,跟着一群不曾见过梨花的人群,一遍又一遍寻访梨花,犹如初见般惊鸿向往?《忘记了,我与梨花的那些过往》
是的,浓的惆怅接踵而至。《再回故乡》《婚宴》投奔故乡的人成了故乡的外乡人,依稀被辨认着喊出乳名竟暗自泪湿了双眼,故乡只是瞬间近了,而后又远了。“亲人。冬冬一瞬间涌上一种别样滋味,亲人就是家,家就是亲人。没了亲人,家就只剩了一个字,现没有了屋檐下的随心,炕头上的暖意。寻不回来了”——《再回故乡》。只是惆怅,已是返乡人的主色调,乡村还在,却有着深深的漂泊无依感。
写到蜀葵,蒋殊说,“多年以后,我才知道这种花的名字叫蜀葵。那一天,只一朵,绚烂地开在一个朋友的微博里。引起我注意的还有她在旁边特意标注的四个字:蜀葵,蜀葵。”自此,蜀葵绚烂了整个童年、整个童年的院落、乃至整个故乡的记忆。“或许从我有记忆开始,蜀葵花就烂漫地开满我的院落。我没有理会过它什么时候花开,什么时候花谢,只记得整个夏日直到进入秋它都存在。在我家乡那片土壤上,蜀葵似乎很容易生长,从来不需打理,永远无人理会,却总是一年更比一年茂盛地漫满小院,甚至延伸至小院上下的田野边。”
蜀葵,在多年后的某一天,措不及防的,凶猛的清晰起来。当意识到已经失去它的时候,“曾经长满蜀葵花的小院,房屋坍塌得一败涂地,杂草丛生得无所顾忌。在这个七零八落的院子里,我寻到躲藏在角落里的那棵惟一的小苹果树,寻到婶婶家那棵大桃子树,寻到奶奶从不让我们动一下的那棵梨树,甚至寻到叔叔从别处刨回来艰难地扭扭歪歪生长的那株桑树。然而我寻遍院子里每一个角落,寻遍院子周边的所有沟沟坎坎,却寻不到一株蜀葵。这艳阳高照的夏日,曾经开满小院的蜀葵哪里去了?”寻找显得固执而徒劳,失落,自责,绝望地告诉自己:家乡再也不会有蜀葵了。人去房空后,这阳光下,这片土地上那些蜀葵永远地消失了。
合上整本《阳光下的蜀葵》,一个乡村近了又远,远了又近在脑海里更替。村庄,伙伴,清晰而又模糊。日影里晒太阳的老人。打谷场上新晾的麦子。疯跑的孩子,响彻黄昏的喊吃饭的女声。宁静的月影,老树。还有一阵清凉的风。而蜀葵,将永远开在故乡以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