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毛妈为丈夫儿子准备好早点，急匆匆赶往早市时，小小的市场已是车水马龙般热闹。

    几圈下来，摸准了常用的那种肥皂比上月跌了1毛钱。物价下跌对于每一个家庭主妇来说，比什么都值得高兴。一番仔细观察之后，她很有把握地朝一个面目慈善的老妇人走去，觉得从她那儿可再得点折让。

    老妇人刚刚和一个顾客做完交易。

    “老嫂子，肥皂多少钱一条？”她装作漫不经心地顺手拿起一条肥皂。

    “一块啦！”老妇人边往身上装一张2元钞边不满意地说，“越来越没赚头了，买几条？”

    “一块呀——太贵了！别人家可没您这个价”。小毛妈用非常内行的方式与老妇人压着价，“九毛吧，我买5条呢。”

    “别说5条了，就是10条也是这个价！”老妇人也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坚持着，“这一块钱也是昨天刚跌下来的，我们亏着呢。”

    “你看你，做买卖哪能一口价呢！再说，都是老主顾了，还说什么吃亏占便宜的。”小毛妈边说边在摊位前蹲下来，更加耐心地和老妇人做着交涉。

    “我说你就别再搞了，这降个一毛半毛的也没多大意思是不是？”老妇人压根也不想看一看眼前这位执著的女人是不是她的老顾客。小毛妈把老妇人递过来的5条肥皂又放回到摊位上，遗憾地说：“不能降不买了，我去别处看看。”

    还没直起身来，邻近的一位男摊贩已举着肥皂喊过来：“肥皂啦肥皂啦，九毛一条！”

    老妇人对着小毛妈的后背喊：“一分价钱一分货，诚心要4块8毛钱给你。”

    摊贩间这种竞争是消费者最占便宜的时候，小毛妈站在两个摊位中间，脚不知道该往哪边迈。

    男摊贩已把5条肥皂装在塑料袋中递过来，“大姐，收好了，4块5！”

    小毛妈正待掏钱时，发现这肥皂无论从形状、颜色上看，都是明显的劣质品。当下就火了，心想我是好糊弄的？一下子就给扔回到摊位上了。

    男贩竟在身后气凶凶骂起来：“想拣便宜还嫌不好，好东西有的是，买得起吗？！”

    小毛妈自知吵架不解决问题，憋了一肚子气又站回到老妇人的身边，老妇人什么也没说，只把刚才的5条肥皂递了过来：

    “啥也别说了，4块8！”

    小毛妈接过塑料袋，把手中的提兜打开，眼睛就在里面找起来。她把一张卷着的2元钞和两张1元钞拿了出来，发现那张卷着的2元钞内竟夹着一张1元币，不能把这5元钱给她！小毛妈偷眼看看老妇人，再次低着头在袋里翻找着。老妇人催促她时，终于在另一个角落发现了一张5毛钱。太好了！小毛妈在心里涌起一阵激动。她快速把拿在手里的1张1元币塞回到包里，同时把4元5角钱举到老妇人跟前说：“老嫂子，不是我故意要你降几毛钱，你看，我身上确实就只有这些钱了。”

    小毛妈硬把钱往老妇人手里塞，老妇人却不接，“你看你这人怎这样呀！不行不行，4块8我都是亏一毛给你的！再找找！”

    小毛妈看老妇人真的不高兴了，便满脸堆笑地说：，“老嫂子，今天身上确实是没钱了。这样，下次一定给你补齐了。一定，一定啊！”

    小毛妈边说边把钱放在摊位上就往前走，把老妇人的不满抛在身后。走了几步还听见老妇人在身后喊：“下回一定补齐啊——”

    “这不？多说几句话，这车钱不就省下了？”小毛妈为自己的表现高兴得哼起了歌儿。

    一辆公共汽车从身边驶过，她抬腕看了看表。糟了！离上班时间只剩下15分钟了。再不赶紧就要迟到了！都怪自己搞价搞昏了头。看着身边有人飞快地追赶公共汽车，她也撒腿往前赶，边赶边从衣袋里找零钱。

    车远远靠了站。她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随着人流挤到跟前。一只脚刚刚迈上去时，才发现身上根本就没有5毛钱！该死的！刚才那5毛钱是早上特意为今天坐车准备的！怎么就忘了还要坐车这档子事呢？这可怎办！眼睁睁看着人家一个个都挤上了车，她却握着一块钱尴尬地退下来。

    去哪儿换零钱呢？她知道，不买东西，是没有人肯白白给换零钱的。她四处望望，看到约200米外有一个电话亭。心想那里5毛钱一定很多，应该给换吧？边想边就往过跑。跑了十几步时，却远远地看到一辆公共汽车开了过来。糟了！又来车了！她想也没想便往回返。不能误了车！上车就投一块钱吧，只当今天这肥皂没搞下价来！             

    她和车几乎同时停下来时，才发现这不是她要乘坐的那路公交车。但经这一折腾，她再不想也不敢离开站牌了。她焦急地看着腕上的时间，再次埋怨起自己来。这一旦上班迟到了，在人家一个个换好衣服开始工作的时候出现，她浑身都会不舒服。对她来说，上班迟到早退就好象犯了错误一般丢人！趁远远望去还没有车的影子，还是抓紧时间就近看能不能换换零钱吧。

    一块高高举着的牌子上四个白底红字“一块五毛”清晰地朝她晃来。她在心里很快想到买样东西也可以换来零钱时，一个售糖葫芦的手推车已在跟前停了下来。只见摊主把一瓣瓣香蕉、桔子、山楂搭配着串成一串，再极专业地挂一层晶莹剔透的糖衣，一串极具诱惑力的糖葫芦就做成了。小毛妈从来没有仔细注意过这东西，现在看来味道一定好极了。

    “大嫂，来一串吧？”摊主热情地递过来一串。

    小毛妈想着5毛钱和诱人的味道，伸手要接时，却突然嘲笑起自己来：为了5毛钱而花1.5元钱买那哄小孩子的奢侈品，太不值了吧？

    对糖葫芦不自然地笑了笑，她的脑子又很快转向想别的对策上去了。糟糕的是，这条线路上居然不设小巴。如果有的话，花1块钱坐小巴走也就不留什么遗憾了。时间一分一分从腕上飞过，只剩下最后一辙了，碰碰运气，找乘车的人换吧。

    看看周围，发现站牌下只有一对情侣在等车。人家两个人，肯定是一张1元币了。还是等等别人吧。她急切地希望有一个手持5角钞的人走过来。

    她边瞅着车驶来的方向，边盯着每一个向站牌方向走来的人。来了！终于有一个男子抱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孩走过来。小孩是不用买票的，男子肯定用一张5角钞。他们走到站牌下了。男子放下孩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哎呀快掏钱！她几乎要喊出来了。装好手绢，男子才不慌不忙把手伸向上衣兜。出来了！但令她失望的是，那是一张1元钞。倒霉！看来男子还得找自己换呢！但男子却把那张一元钞放在小孩手里并说：“待会儿上车后，宝宝自己投币好吗？”她瞪了他一眼，心想穷大方什么？那么小的孩子还买票？！同时，她已把目光投向了别处。幸运的是，很快又有一个女孩闯入她的视线。女孩靠在那块站牌上，手伸进衣兜里。她不住眼地盯着女孩的手，等待那张盼望已久的5角币脱兜而出！

    女孩伸进衣兜的手迟迟不掏出来，却从嘴里飘出一阵轻轻的歌声。这歌在她来说却是那么刺耳！她替她着急！她不急！！

    一辆公交车又远远驶过来。顾不得那么多了。她一个箭步走向女孩：“小姐，换张零钞吧！”

    “对不起，我刷卡。”女孩露出些许欠意。

    她的脸还未来得及红起来，公交车已进了站。再没时间了，就吃了这亏吧。

    她第一个挤上车。投币箱前，本就犹豫的手越发迟疑了，箱体上是显眼的一行字：“本次车投币一元。”

后面的人在催促。她愣了一下，随即竟有些欣喜，把紧紧攥着的那张汗淋淋的1元币大方投下，轻松舒出一口气。

    站稳后，心却猛地收紧了：车价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