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次去灾区,不仅仅是走走看看,而是要和他们交流,听她们讲述灾难的每一丝痛苦,了解他们对自己的未来梦想。这样深入接触的方式,对我内心其实是一个非正常的经历。每一次回到北京,我的心情都需要很久的时间来调整。这仅仅是我接触灾区普通民众的情形,所以我一直没有去关注灾区伤员这个问题,我不想去面对,因为我也许还是一个很脆弱的人,我怕自己不能承受。
3月12日,飞机一到成都机场,我收到朋友的短信,说“冬梅要和你去什邡”。冬梅是北川中学高一的学生,家在北川的农村,每人分不到一亩山地,完全属于是靠天吃饭,她的父母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土地。冬梅在512地震中失去了左腿,右腿也做了减压处理,小腿、大腿和臀部都切除了部分肌肉。右腿的功能基本丧失。春节期间因为参与“绿丝带灾区残疾学生冬令营”认识她,后来,我成都的这个朋友一直和她保持者密切的联系。那时候,我并没有特别去关注这个美丽的女孩,因为她在听说她在四川假肢厂安装假肢,接受训练。原以为她会得到非常好的照顾,“站起来”对于她而言只是时间的问题,我相信专业的人员会给她最好的护理。
然而,这却是我一个失败的判断,她在这里非常孤独,没有朋友,没有基本的康复训练。地震期间,医生全力通过减压处理保住的右腿,长时间没有康复治疗,基本完全丧失功能。
夜里九点多,我在四川假肢厂接到了冬梅和他的妈妈。在车上,我才了知道冬梅从去年11月就住到了这里,最近才刚刚配上假肢,还在进行使用训练。而冬梅的右腿一直没有得到任何康复的训练,冬梅妈妈能做的就是每天按照假肢厂医生的建议,给她揉揉而已。虽然冬梅的腿因为地震受到伤害到现在已经快一年了,但是,对于他们而言,并不了解右腿的功能性康复训练和左腿安装假肢有什么区别。也许她们认为,仅仅靠冬梅妈妈充满慈爱的揉揉右腿就能恢复功能。
冬梅的妈妈告诉我,冬梅的安装的假肢,厂里告诉她们价值三万元人民币,但非地震伤员安装时缴给厂里的费用是二万五千块人民币。我想大概是假肢厂会按照这个价格和援助冬梅的慈善组织结算吧。
我建议冬梅妈妈送冬梅去励建安教授在绵竹开设的免费康复中心治疗,冬梅妈妈面带难色地告诉我,现在离开假肢厂不能带走假肢,假肢厂要求冬梅训练成功才能离开。而冬梅,之所以训练进展不好,右腿的功能丧失又是主要的原因。而且,对于冬梅而言,右腿的康复又已经迫在眉急了。她右腿的最佳康复期是在1年半之内。另外,冬梅妈妈还说:“四川省医院”给他们电话过,也邀请冬梅去做康复治疗。
第二天的下午,我送冬梅去了绵竹康复中心。厉教授的研究生给冬梅的右腿做了一个简单的检查,才知道冬梅的右腿已经变形得非常厉害,急需康复治疗。同时,通过他们的仔细询问,才确认所谓“四川省医院”通知冬梅去康复治疗的电话实际上也是安装假肢。那里是“站起来基金会”在那里做的一个项目,他们的电话让冬梅妈妈动心的是因为据说“四川省医院”安装的假肢价值十几万人民币。
听到这里,我的心无语了。我知道冬梅的妈妈充满了希望的心里,是想通过一个价格更高的假肢来帮助冬梅恢复站立的功能。这是一个有着最原始的聪明劲头的农村妈妈地想法。只是我们也清楚,对于冬梅来说,如果右腿的不进行功能恢复的康复治疗,哪怕是她装上一个黄金制成的假肢,对她而言也是没有意义的。
我之所以写下这些文字,是因为有很多地震致残的伤员还是有这样简单而错误地想法。希望透过网络,或许有一些机会,告诉他们和关心他们的人,对于地震致残伤员来说,高价值的假肢和功能康复那个更重要。虽然,我内心也清楚,也许这写下这些东西没有任何用途,但是我有期待。期待冬梅的经历,冬梅妈妈的希望,冬梅的生活状态,能够让更多的人看到和听到。
象冬梅这样带着一残一伤双腿的孩子,也许她们最初就不应该在没有康复治疗的假肢厂来完成安装假肢的过程,或者作为拥有专业医疗人员的假肢厂,应该告诉冬梅这样的孩子她们正确的治疗方式是什么?冬梅从去年十一月份到现在已经快半年啦,没有人告诉她正确的办法,她甚至不知道保下来的腿不是妈妈“揉揉”就可以恢复功能的。
我们用正确的方式来帮助冬梅这样的孩子站起来,也是帮助她们有一个有尊严的未来。看到冬梅伤腿的样子,她的痛苦让我感同身受。真心希望关注她们这样孩子的声音能大一些,能有一些更大的人物来关心这个群体。地震致残的很多孩子的家长都是来自农村,她们只会被动地接受援助或者在道听途说中享受国家政策的优惠。我们这个社会目前没有一个方法可以真正地去帮助到这些不熟悉现代社会运作机制的人。

春节前在绿丝带冬令营开营日的冬梅

冬梅离开我们在什邡的住地,准备去绵竹康复中心检查

面临着假肢厂和康复中心选择的冬梅,准别离开什邡回成都假肢厂

还是在什邡我们的“基地”屋子外。

冬梅已经严重变形的脚。

这是去年王姐拍的冬梅的残腿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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