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去，山脚下的公路上卷起了一阵黄色尘土，一辆奔驰轿车径直朝采石场开来。田轫一看，就知道是崇尚义来了。他迈开脚步，朝正在走来的崇尚义迎了上去。

“崇总，您来了。”

“来了，回来感受怎样？”

“还可以。”

“能坐下谈谈吗？”

“谈什么？”

“我是收到您的最后通谍，如不补发加班工资，就取消加班，按正常时间上班。这件事还能谈吗？”

“没法谈，我不能拿民工的身体甚至生命开玩笑！”

“田轫，我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需要大量的资金，只要度过了这个时期，我什么加班工资都兑现。”

“崇总，我没法跟您谈这个关键时期，那个关键时期，大家流血流汗，又跟你干了半年，你还分文不给，连伙食费都得民工自己掏钱。你就忍心这样对待一个个有着思想、感情、父母、兄弟，甚至妻室儿女的农民兄弟？这是什么时代，这不是封建王朝，更不是地主与佃农，资本家与工人的时代了。”他说得激昂慷慨，一股无名怒火在心里直窜腾。

“好，我不给你讲这些大道理，我只想问你还有回旋余地没有？”

崇尚义那两只眼睛闪耀着狡猾的光亮，鼻子耸了耸。

“没有！”

“好吧。那就这样，明天我就关闭采石场，你们结帐回家。”

“行，一言为定。”

田轫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慷慨激昂，从来没有。是什么力量支撑了他，是这个时代的所有信息，是这群民工身上散发的力量和友谊，是这座石头山给他的启迪，这座城市给他的信念，是那个任怡怡给他的背影。

18

悦雅的智慧与才干，美丽与气质，沉稳与果断，在一个小小的公关部门的岗位上就已经凸现出来。她出去办的事，协调的关系，几乎是百分之百的成功。

夏天到了，天气变得炎热。鹏城新修的大道，两边是高大的绿树形成屏幛，生发着阵阵凉意。中央的花圃，则是百花盛开，灿烂如绵，展示着城市的生气与美感。

悦雅穿着白色的套裙，飘甩着一头黑色瀑布似的披发，在街上行走，那庄重、从容、飘逸的倩影，很容易使人立刻想起某部电影中那个诱人的明星的形态和姿色。

崇尚义从采石场回来，象一只斗架失败的公鸡，坐在办公室里仍然在恨田轫的不知进退和不讲情义；仍然在恨这群农民的无知和眼光短浅；自然也在恨自己，怎么要输给田轫。

门是半开半掩的，这是崇尚义室内没有人时，他的一种工作习惯。他就喜欢坐在办公室里，能不时流览门外走过的任何一个人，或听到任何一种声音，他以这种状态来填补灵魂的空虚。是的，这些年他苦恼过，他兴奋过，也痛苦过，也博斗过。现在他正要大海扬帆，长空展翅了，本想借田轫这股东风，没有想到，田轫不给东风，反而伸手去折断他的帆，他的翅膀。他能放过这个竞争对手吗？不，他要把他们干净彻底地赶出鹏城这坐属于他崇尚义呼风唤雨、吒咤风云城市。想着，想着，崇尚义的牙齿不竟把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他的眼睛就这样瞟呀瞟，一直盯着门外。

这时，悦雅匆匆地从门口飘了过去。那修长的影子，久久地留在崇尚义眼睛的屏幕上。许久他都没有缓过神来。

“太漂亮了，太漂亮了，我平时怎么就没有一点察觉？”

崇尚义开始恨自己的性神经不敏锐，是不是那种事太多了，使自己缺乏了灵感？

“悦雅吗？晚上我在滨江酒店请客你去定一个雅坐吧！”他向她招呼，眼睛却盯着她，目光黏黏糊糊，像是一只晕眼的猫。

“好吧。”她点了一下头，便别过脸去，扭身要走。

“要是，是，最好的，朝海面那边，好……好欣赏海上夜色，你一起参加，什么？田轫找你？明天再去吧，今晚陪我们……”崇尚义瞧着她，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眼睛里飞出两片蓝火苗，心里顿时有一种就要飞翔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