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父亲逝世已两周年，睹物思亲，感想万千，特作此诗，以表怀念之情。

 

一

 

冬天，那个飘着冷雨的夜晚

望窗外朦胧一片

父亲安详地睡着，紧闭双眼

我们千遍万遍地呼喊

他始终没有醒来

 

从百里之外我急速赶回来

只恨夜黑道路颠旋

重叠的苍山压在胸脯上

浓重的雨云压在头顶上

海深的亲情压在心头上

 

我含泪站在父亲床前

看见了父亲平静而慈祥的容颜

他的心脏仍在跳动

就是无法和他交流语言

父亲的嘴唇抿得很严

 

他就这样沉静地走了

再没有回望我们一眼

也许他真是累了

也许他又急着，匆匆

踏上风雨旅程

 

二

 

回到生育我的土屋里

我木然地站在父亲的房间

那里有安静的木椅

安静的书桌，安静的纸、笔、砚

和安静的唐诗宋词，老花眼镜

 

这就是伴父亲走过垂暮之年的房间

这就是父亲朝夕相伴的知己

这就是父亲的遗物

用车载不完的

留给我的人生启迪

 

父亲是一个只读了两年私塾的农民

山峦坡边，溪流池塘

黄花紫雾，绿柳丹枫

镰刀锄头，箩筐扁担

曾构筑他青春的时空

 

他拉得一手好二胡

悠扬的琴声曾唤醒荒村的黎明

犁铧在寒风里破开冻土

牛儿在春野上咀嚼阳光

青鸟在烈日下呼唤丰收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

乡邻围着父亲听他讲《三国》

孩童们缠着父亲听他说《西游》

哪家有了红白喜事和庆贺生日

都少不了请他书写贺词、对联

父亲分文不取，精心撰写

这是他生活的色彩

也是他生命的寄托

十里山冲，朝朝暮暮

常有他瘦削的影子在翻山爬坡

 

三

 

父亲戴上老花眼镜

他变得更稳重、沉默

坐在窗前翻开唐诗、宋词

他在读箫声、明月、柳色、古道、残阳、西风

在吟“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然后，他和乡村的老师攀谈

说李清照的词，如何婉约、缠绵、伤情

“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又道辛弃疾的词，如何豪放、悲凉、壮烈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每回探家陪父亲河边走

他少不了问我又读了哪些书

千万莫三杯两盏虚度时光

也不能望落花流水，徘徊伤感

要有志大雪弓刀铁马疆场

 

不是读书人，却圆了读书梦

父亲的诱导，让我刻骨铭心

于是，我带走了父亲圈点的诗词

背熟了父亲自作的诗文

还有父亲写给我的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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