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江南的雨催放了漫山遍野的杜鹃花。
人说杜鹃花的血色是杜鹃鸟啼叫时从嘴里流出来的血染红的。这实在是一种夸张和想象。不过杜鹃啼鸣泣血,却有诗为证:
杜鹃夜半啼泣血/不信东风唤不回
我敢说自己曾经也是一只杜鹃。
那是一段风雨岁月。我正在偏僻山乡的一所中学教书。在学校就读的中学生,家里一般都很穷。开学时,不少学生连学费也交不上,我们几个教师便用自己微薄的工资为他们垫付。直到现在,我们几位教师天涯海角,各奔东西了,但还有不少学费始终没有收回。
那时,我们就像渴望满山遍岭盛开红红的杜鹃花那样希望山里孩子来读书,然后走出山门,去造就自己。
当时山村教师生活的清苦,乡亲们是了解的。我们自己种菜、喂猪、上山拾菜籽榨油。住的房子,是自己带领学生勤工俭学筑得,黄土墙青色瓦,从外面看是一幢新房子。可住在里面,四面来风,落雪下雨,雪粒和雨点可以直接降落到枕头上。我们整天沙哑着嗓子给同学们讲课,然后还要扛着犁耙去耕耘学农基地的稻田。女老师便是饲养员,晚上还要轮番去守护已下崽的母猪和仔猪。
春天的夜晚,蛙声又遍野地响,整个山野醒着夜深了,杜鹃鸟在树林里呜叫,一声声,人感到格外凄清和伤感。天亮了蛙声不再响,杜鹃鸟不再叫,只有遍山的杜鹃花在霞光里燃烧,升腾着殷红的火焰。
从山路上走来了一群群的男女学生,他们的手中都举着火把一样鲜红的杜鹃花。上课时教室的窗台上也插满了杜鹃花。整个教室里似有一团团火球在滚动。
我是教语文的,我常常被这种情景激动,也常常站在讲台上为看到眼前一双双聪慧而明亮的眼眼而欣慰。现在进了城,只能偶然下乡看到杜鹃花了,但那火的形象,血的灵魂,始终让我珍惜那些像杜鹃花一样啼泣鲜血的岁月。
啊!血色的杜鹃,你是我人生书册中一页最珍贵的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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