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冬瓜1166
大雾笼罩着午夜的京城，高楼大厦没了清晰的轮廓，只有一些黑暗中高低闪烁的霓虹灯。一切在模糊中显得鬼魅而怪异。在耳朵里塞满哥们儿们各种宽慰的话，胃里灌满啤酒后，我拒绝了朋友留宿的好意，此时正晃晃悠悠走在回家的路上。眼前的一切在摇摆中移向我的身后，潮湿、凉爽的微风吹在身上。夜已深，没有公交车， 我也不想叫出租车，只想一个人走走，最好永远这样走下去。我的情感突然被堵塞，无法宣泄，我郁闷，正像此时湿漉漉的空气能拧出水，一场大雨正在酝酿中。
忽然间，感觉告诉我，身后好像有什么跟着。我慢慢转身一看，一辆出租车静悄悄地在我后面跟着。我冲后摆摆手，示意不需要。这些现实中的“祥子们”也真是不容易。老舍笔下跑腿儿的祥子还有跑不动的时候，可是这些出租司机是被拴在车上，为了车份儿，每天他们只能是歇人不歇车，早晚班儿不能闲着。我走了一会儿，奇怪，后面的出租车依旧无声地跟着，并没有开走。我停下脚步，踉跄着再次回过身子，“嘿，哥们儿，我今儿没钱，不打车，赶紧忙去吧！”幽暗的驾驶室里无法看清司机的脸。车子慢慢开到我的身边，我看清这是一辆白色的出租车，车身后笼罩着浓浓白雾。此时我注意到出租车没有开大灯。
“回家吧？我拉你，免费。”随着轻轻的声音，车到跟前，车窗里一个面色灰白但容貌清秀的小伙子面无表情地对我说。
“我、我不坐，我想走走。”我努力翻动着嘴里的舌头，再次放大声音，重复我的意思。
“上来吧，我不要钱，顺路，一起聊聊。”小伙子语气平静，犹如那张没有生气的脸。我感到无法拒绝，身体也被酒精拿得软弱无力，自己就好像被人推着上了出租车。
“我去东三环的……”我正要努力说出自己的去处。
“新环小区吧？我知道。”小伙子平静的声音。
“嘿，哥们儿，你怎么知道？”我有些吃惊。
“我以前住那，我见过你。还是自己住呢？”小伙子的眼睛被窗外路灯照得一闪一闪。
“哥们儿，太巧了吧？你住几号楼？”我晕乎乎的大脑有些清醒。
“我现在搬家了，住得很远，在郊区的山里。”小伙子双手握着方向盘。
“好，山里好，静。每天满眼都他妈是人，烦透了。这么晚还不收车？是夜班儿？”我一边瞎问，一边将手伸到车窗外。
“我在找我女朋友呢。”小伙子的眼睛里忽明忽暗。
“好，同命相连。怎么了？吵架了？女人啊，不懂，不懂。反正就是不能太投入了，越爱越没劲！你看，这么晚，说跑就跑。一看平时你就没少娇惯。现在知道了吧？打是疼，骂是爱。”我的舌头有点儿不受大脑支配了。
“她和别人，一直瞒着我。她还拿走了我所有的钱！我知道他们的事，她还要杀了我。”小伙子不紧不慢地说着。
“过分了啊！这还了得，俩人在一起就是缘分，没缘就散，可是不兴动家伙。天涯何处无芳草，是吧？”我开始用哥们儿的话劝导起小伙子。
“我早晚能找到她！我不会让她离开我，我爱她，她凭什么？”小伙子的话语有些含糊不清。
快到了，车一拐弯儿，我的头突然感到发晕，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眼冒金星，“快、快停车！”就在车刚刚停下的瞬间，我已经打开车门跌下去，不停狂吐起来。我紧缩着身体，耿耿着脖子，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我疲惫的好像睡着了。
“兄弟，少喝点儿，好好活着！别年纪轻轻就没了命。给你张车票，有事找我。”眼前是朦胧的雾气，耳边是模糊的声音。我的身子好像没了骨头，已经无法控制。我感到自己慢慢的在地上飘着，爬着……
一觉醒来，我发现自己睡在凌乱的床上。窗帘没有拉上，窗外能看到的只是雾茫茫一片。房间内寂静无声，我，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我无声地躺着，感到脸颊忽然一热，慢慢的，痒痒的。又是一热，又是一热，不知为什么，我的眼泪不住地流下来。酒劲儿撞着我的头，像是一头乱窜的猫。我想起了痛苦与欢乐的昨天。女朋友和我分手了，三年的耳鬓厮摩、苦乐甘甜，最后只是一句话就结束了。我是笑着看她离去的。我不想让她看到我流血的心。女人，我曾深爱的女人，我真的了解你吗？分手时那种眼神令我战栗，是我从未见过的冷酷。记忆中她的眼神永远是柔弱与无助，羞涩与无知。直到那一刻，我突然看到了陌生的她。好了，不想了，好在我还有哥们儿。他们那些话糙理不糙的歪道理让我暂时得到安慰。我应该马上振作起来。对，我首先应该做的就是把手机中的她清除掉，永远不再想起过去。我的手胡乱地在四周摸着，手机，我四处寻找，没有。一种预感掠过：糟了，手机不会丢了吧？！我回忆着昨天。我昨天是怎么回来的？走着？应该是吧，我好像走了许久。可是，令我吃惊的是，在我的床头小桌子上，我看到了一张出租车票。我隐约记起了一些似曾听过的话，还有一张年轻而苍白的脸。我一定是把手机丢在了出租车里。
我迅速抓起座机，拨通了我的手机号码：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完了，肯定是被拿走了。我的酒彻底醒了。我不是心疼手机，关键上面我保存了许多十分重用的业务号码。不行，我得往出租车公司打个电话试试。
“您好，我是一位乘客，昨晚好像把手机丢在了出租车里，您能帮我联系一下那位司机师傅吗？只是问问，实在没有也就算了。”我按照出租车票上的电话号码拨通了电话。
“请问出租车的车号是多少？”电话里的女人声音甜美。
“京B-C5156”我看着车票认真地说。
“京B-C5156，啊，不会吧，先生。我公司的确有这辆车，只是由于发生事故一直在停驶。您一定是看错了车号？”女人显出惊讶的语气。
“京B-C5156，没错呀！一个小伙子开的，长得挺白，挺精神的。”我好像越记越清楚了。
“您一定是拿错了票。我们以前那辆车的司机的确也是一个小伙子，不过，不过他死了，是被人扎死的，都两年了，案子一直没有破呢。”女人神秘地小声对我说。
“啊！那、那是抢劫案吗？，他、他有女朋友吗？”我的头发好像立了起来。
“不像，车里的钱一分没动。一刀扎在心脏上，人应该当时就完了。可怜他那个女朋友，都交了三年了，当时知道消息人都哭晕过去了。听说她后来出国了。唉，人啊，祸福难料呀！”
我慢慢放下手中的电话，俩眼发直，脑子里拼命的回忆着昨晚的事。
忽然，隐约间，我好像听到一阵手机铃声，隐隐约约，又是那么熟悉。没错，是我的手机铃声！我循声找去，一点点来到了房门前。我大吃一惊，手机铃声竟然来自门外。此时，我的身上已经是大汗淋漓。我迟疑了片刻，最后鼓足勇气，打开房门。手机的铃声骤然响亮起来。我看到，我的手机静静躺在防盗门边，正在向我发出幽幽的光。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莫非是昨晚我掉在这里的？我犹豫地捡起手机，慢慢的、恍惚的放在耳边。
“是我，对不起，昨天我有些过分。我们毕竟在一起三年了。而且有些事情也不是说断就能断的。我不想难为你，想最后和你谈谈。下午2点，我在老地方等你，你打车过来吧。”电话里传出她冷冰冰的声音。我突然感到一种异样，眼前出现了一张苍白的脸。
我不知自己该如何决定了。眼前，有的只是浓浓的、遮住了我的视线的白雾。
绝非虚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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