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往事忆南开,客子初从海上来。喜见劫余生意在,满园桃李正新栽。
依依难别夜沉沉,一课临岐意最深。卅载光阴弹指过,未应磨染是初心。
2012年秋天,南开大学中文系七七级的同学在编辑一本《青春回响——毕业三十周年纪念文集》,时任南开大学中华古典文化研究所所长的叶嘉莹先生,应约为文集赋诗二首。
上述二首七言绝句,真切地反映了南开中文系七七级学子同叶嘉莹先生四十年的因缘际会和师生情谊。
四十年前,我们和先生相遇于南开,从此教学相长,结下了深厚的师生情谊和精神纽带。先生不仅教会了我们怎样学习和欣赏中国古典诗词文化,更教给了我们一份做人、做学问、做事业的初心。正是这份初心,让我们南开中文系七七级学子,在毕业后数十年的工作和生活中恪守信仰,不忘初衷,没有辜负老师的教诲和国家的期待,在各自的岗位上做出了自己的贡献。
客子初从海上来
那是一个充满理想和希望的年代。
1979年春天,我们的国家刚刚从文革的阴影中走出来,犹如春天的土地,万物尚待复苏,但已呈现出“满园桃李正新栽”的蓬勃生机和“春来江水绿如蓝”的喜人景象。

↑改革开放之初,本人走进大学校园,掀开了人生新的一页
作为文革后恢复高考的第一届大学生,我们就像经过了寒冬盼望雨露滋润的春草,充满了对知识的渴望和对新生活的向往。图书馆里总是坐满了埋头读书的学生;教学楼里的灯光也总是亮到很晚。每个上晚自习的学生都备有一个软软的坐垫,不光用来坐,还用它来“占座”,因为条件所限,无论图书馆还是教室,去晚了或离开了也许就没有了原来的座位。
在春意盎然的校园里,叶嘉莹先生出现了。她,气质优雅,风度翩翩;她,带着对中国古典文化的深厚学养,带着在中外课堂上数十年的教学经验,更带着她半生苦难铸就的“诗魂”,来了——为我们传授知识、启迪智慧、塑造人格来了。

↑本人所画《南开大学主教学楼一角》,一层阶梯教室就是叶先生给我们上课的地方
叶嘉莹,自幼承袭国学,大学时师从著名文学家顾随先生,从此与中国古典诗词结缘。她21岁开始中国古典诗词教学,一直活跃在中外文学课堂的讲坛上,到1979年,已有30多年教学生涯。40年饱读诗书,特别是十多年欧美文学环境的熏陶,让她在讲授中国古典诗词的时候,别有风格,独具见解。
她授课时语言滔滔如江水,古代诗人的名言佳句信手拈来,恰如其分,如同进入化境;另一方面,叶先生少年丧母,中年婚姻不幸,家庭颠沛流离,晚年痛失爱女,这些大苦大悲的人生经历,让她备尝生活艰辛和生离死别。正是靠着诗词的力量,才平息了内心伤痛,大彻大悟,走出了苦难,升华了灵魂。体现在课堂上,先生的话语常常是人生警句,生活教科书,让我们的心灵得到滋润,思想受到启发,有如春风雨露,润物无声。
↑叶先生授课已入化境,名言佳句信手拈来
先生说:“人不经过绝大的痛苦,不会觉悟。我就是因为经过这么多患难痛苦,把自己打破了。你不把自己打破,永远不能够超脱。所以我把自己打破了,不再被自己的家庭子女束缚了。我要把自己投向古典的诗歌,我更要为古典诗歌的传承奉献出我的余生。”凭着这样的信念,先生“在通往诗词王国的道路上,诲人不倦度人无数”(摘自《叶嘉莹——中国古典文化的传灯人》;也是因为这样的信念,让她在知天命之年,毅然告别家庭来到祖国大陆,在“满园桃里正新栽”的南开校园,继续辛勤耕耘,鞠躬尽瘁。
↑先生在知天命之年回到祖国,这是当年和南开的老师们合影
先生初来南开的时候,是50岁出头的年纪。一般在这个年龄段的文化人,是人生中最完美、最成熟的季节。该拥有的知识和经验,都具备了;该经历的苦难,也都升华为觉悟和智慧。从此,先生开启了她人生道路上最后阶段的“凤凰涅槃”。应该说,叶嘉莹先生晚年人生经历的升华和辉煌,就是从给南开中文系七七、七八级学生讲授古典诗词的那一刻开始的。
↑笔者在南开
这是命运的巧合,也是上天对我们的眷顾。——一位具备了中国古典文化渊博知识和深厚学养的大学问家,一群充满理想和朝气的青年学子,一个改革开放万象更新的时间节点,这三者就在1979年的春天碰撞在一起了,由此演绎出一段美好而高尚的“师生乐章”。
(待续,本小节在发表时曾无法发出,现补充发表。第二、三小结可看本人前期的博客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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