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天午饭后,我有事外出。走到一二层之间的楼梯口,突然见到一只黑白花的小猫伏在前下方。它见了人,显得十分害怕,立即往楼下住户的门上蹿。看来,它是想进屋,可门关着进不去,于是一下一下地扑门。
走过小猫身边时,我往侧面让了一下,它瞅准空当,箭一般往楼上蹿去。
我知道,一楼东侧的住户收养了多只流浪猫。他家阴台底部的空当处,有一个用纸箱做成的猫舍。天气暖和的时候,里面的野猫经常溜出来在草地上玩耍。这些猫似乎都很怕人,只要见到有人
路过,就迅速躲进猫舍。
我走出单元门的时候,向那个纸箱猫舍望了一眼,里边是空的。显然,因为天冷,那些猫被收留它们的主人请进了屋。
晚上归来,刚进家门,妻就对我说:“家里出了一件诡异的事!”
原来,我出门不久,妻外出取快递。刚开门,就有一只猫飞快地从楼道溜进了屋里。
“明明看见它钻到了东屋床底下,可就是找不着!”妻说。
她还请来一楼西侧的邻居禹哥帮忙,两人一起拿着长棍拨拉半天,也没见到猫的影子。不光东屋,西屋、客厅、厨房的各个角落都找了,还是没发现小猫藏在了什么地方。
晚上我回到家时,已经过去了六七个小时,这只擅自闯入的野猫,就像一个“幽灵”,悄没声息,杳无踪影。
妻说:“真是见鬼了,一只活猫,几个小时不露面,不找东西吃,也不叫唤,你说诡异不诡异?”
我也觉得奇怪。一般的猫,哪怕是野猫,也不至于见了生人慌不择路,如果它饿了,还会叫唤,向人乞食。我返聘就职的新闻单位大院里,就有几只流浪猫,不光不怕人,
还时常趁人开门进出时,溜进办公大楼,向人讨食吃,甚至趴在编辑人员的座位上睡大觉,轰都轰不走。
有年轻人给猫拍照或视频,它一副见惯不怪的样子,十分坦然。哪像这只野猫,简直怕人怕到如临大敌。
(二)
自从小野猫进入我家,此后五十多个小时,一切风平浪静,无论白天晚上,都没有它的任何动静。我一度以为,它也许在某个时刻,或者通过某个暗道,已经离开了我家。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证明我的猜测是错的。这只“幽灵般的猫”始终栖身于在我家某个隐秘的角落。
怎么“验证”它仍在我家里呢?那天临睡前,妻按照儿子出的主意,在客厅放了一个装有半根火腿肠的盒子。
第二天早上,火腿肠不见了,盒子周围散布着几个猫爪印。这说明,饿了几天的“幽灵猫”,闻到食物的气味,趁着夜深人静,出来吃东西了。
妻对我说:“今天一定要把这只猫找出来!否则太闹心!一想到有只野猫藏在家里,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上午,我和妻从客厅北侧的墙根找起,把能挪动的东西全部翻腾一遍。纸盒、箱包、袋子;床屉下、沙发底、书柜边,全都翻、移、寻,折腾得一溜够,客厅成了杂物堆积场。我还从阳台搬来梯子,把放在书柜、鞋柜顶部的各种杂物移开,搜寻猫迹。又拿着手电筒,趴在地面,对着可能藏猫的黑暗角落照了个遍。
结果,一切努力全部白费,连个猫毛也没找到。只在杂物柜旁边的角落,照到一片湿漉漉的水渍,认定为猫尿。
没办法,妻敲开了楼下收留野猫的住户房门,叫上来一位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我同此人虽是邻居,但之前从未谋面,并不认识。听说他性格独特,异于常人。
中年男人拿了一个装有猫食的塑料盒,进屋后放在地下,对着可能藏猫的地方发出“喵喵喵”的呼唤声,也许,他喂食时就是这样叫猫的。这次却不管用,任他怎么叫,“幽灵猫”就是不露真身。猫主人也没辄了,留下猫食下楼,说它饿急了,总会出来吃东西。
我和妻对着居室和客厅里一片狼藉的杂物,一愁莫展。
我甚至想,能不能使用地震救援搜寻被困人员的热成像扫描仪?拿着“科技照妖镜”,没准儿能发现“幽灵猫”的影子。上网搜了一下,类似产品的价格动辄数千,有的要好几万,还不知管不管用,使用时需不需要专业知识。想了想,只得作罢。
后来,儿子花100多元在网上订购了一个捕猫器,说两天内到货。
看来,只有等着捕猫器来解决难题了。
这天夜里,我几次在睡梦中半醒,似乎听到了轻微的猫叫声。它可能是饿坏了,趁着夜里没人,出来找食吃。昨晚的小半根火腿肠,不够塞牙缝。
第二天一早,妻说夜里见到了这只猫,正在吃白天猫主人留在塑料盒里的猫食。妻敞开家门,把猫食盒拿到了门外楼道,想把它引出去。猫识破了妻的“诡计”,就是不迈出门槛。一见有人,迅速钻到沙发下边躲了起来。
上午,捕猫器到了,是个长方型黑色铁笼,入口有弹簧机关,还有配有两小根火腿肠诱饵。
我把捕猫器研究了一番,按照图示组装完毕。
白天,没指望“幽灵猫”现身,捕猫器无用武之地,只好等到夜里用它“守株待兔”。
(三)
本来万事俱备,只待天黑,没想到突生变故。
下午,妻外出,我坐在北窗边的电脑前攒文码字。四点多的时候,忽听身侧有响动。一扭头,猛然见到“幽灵猫”就立在窗帘的后边!
过去几日,它白天从不出来,这次也许真的饿极了,趁着屋里安静,出来找食吃。然而,它是怎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窗台上,我始终没弄明白。窗台下面堆积杂物,无法立足;窗台旁边是1.8米高的鞋柜,上面曾被搜索过,似乎无法藏身。
它是从哪儿来到窗边?又是怎么出现在窗台上的?总不至于从另一个时空“穿越”而至,凭空现影吧?
事后猜测,可能是从鞋柜的顶部跳落到窗台上的。可那个“通道”隔着窗帘,它必须连跳带钻,一气呵成完成高难度动作,才能成功“穿越”,现身窗台。
不管怎么说,千搜万寻的“幽灵猫”终于露面了,这是我几天来第一次在家里见到它。机不可失,决不能让它在眼前溜走!出于本能的反应,我立即扑向窗台,一把按住了“幽灵猫”。
我一边抓着猫的身子,一边往房门跑,不由得喊出声来。猫也急了,爪子撕挠,牙齿乱咬。我的两手被抓咬得生疼,但决不放手!
忍着疼,换着手,揪尾巴,按脑袋,纠缠中来到门口,腾出一只手打开房门,一甩手,就把“幽灵猫”扔了出去!
情急中关上房门,直大喘气。
再看我的两手,鲜血淋漓,小刀割肉似地疼。找出几张纸巾,把伤口擦拭一下,胡乱裹住。可是伤处太多,根本裹不过来。见地面四处散着血点,忍着疼痛用拖把将血迹胡乱擦了一遍。随后,取出医保卡,直奔附近医院,赶去包扎伤口。
下到一层时,没忘了敲开猫主人的房门,告诉那个眼镜男:“刚才已经把进入我家的猫扔进了楼道,你最好上下找一找,免得它再钻到别的人家!”
也许是情急之下敲门的声音有点儿大,那个男人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说句“知道了”,就关上了门。
出楼道时,我在一层的楼梯间搜寻了一下,没发现那只猫。单元大门有门禁,它出不去,显然是上楼了。
(四)
我来到附近医院,要挂急诊。接诊大夫说:“你这种情况要到防疫站注射狂犬病疫苗,我们治不了。”
“能不能简单包扎一下,我再去防疫站?”
“打疫苗的区防疫中心离这儿不远,走着就能到,他们会一并处理伤口,你还是直接去那儿吧!”
我只好带着两手血迹,按照他们提供的地址,直奔区防疫中心。到了防疫中心,又被门卫告知,打狂犬病疫苗的地点已经转到了区中医院。
几经周折,半小时后终于赶到中医院。接诊医生听了我的讲述,认定为“第三类接触”,说除了打狂犬
病疫苗,还应注射“狂犬病人免疫球蛋白”,这种蛋白每剂要1000多元,而且“比较疼”。
“当然,你可以选择不打,但要在知情单上签字注明‘不同意注射免疫球蛋白’。”医生说。
我明确表示“不打”,并在二联单上签了字。
医生把我领到处置室的里屋,让我在一个花洒状喷水的水龙头前冲洗伤口,还要每隔半分钟涂抹一种药膏洗手液。嘱咐说,“不让你停就别停。”
医生出去了,我在里间清洗伤口。随着水流,本来已经凝固的伤口被冲开,血流不止,疼痛骤增。我对着外间喊道:“伤口在流血,要不要停?”
外边说:“不能停,继续冲,流血也要冲!”
一边冲洗伤口,一边数了数,两手的手心、手背、手指、手腕,大大小小有十多处伤口,其中左手掌的三个牙洞和无名指的一处撕裂比较严重。
停止冲洗后,医生给我的无名指缠了纱布,又在其余伤口处用碘氟药水反复涂抹。处理完伤口,给我开了狂犬病疫苗针剂,交费后到楼道另一侧的注射室完成接种。
交给我的蓝单子上注明,要在一个月内完成五次接种,规定了从零到3、7、14、28天的间隔时间表。
待一切处理完毕,已近晚上7点。回程路上我在想,搞成这个样子,我是不是太冲动了?本来,已经准备了捕猫器,只等“幽灵猫”夜里现身,捉住它是迟早的事。如果我不捉它,就不会导致现在的结果:伤了手,走了猫,破了财,甚至可能染了“毒”。
但转念又想,以当时的情状,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本能反应,根本不容你多想!接连几天被“幽灵猫”搞得心神不宁,费尽心思搜寻不得,一旦见到了,就如同发现了期待已久的猎物,怎能让它在眼前跑掉?当然,更不会考虑到,这只“放虎归山”的野猫,还有可能钻进别的人家,继续给楼内不知哪个住户,带来和我们一样的“恶运”。
第二天中午,妻告诉我,刚才在楼道里见到一楼的猫主人和一位老太太一块儿往楼上去了。眼镜男手里还拿着装有猫食的塑料盒。
我顿时一愣:难道那只神秘的小野猫,又在楼上的某个家庭“安营扎寨”,开始了新一轮的“幽灵之旅”?
(2023年2月13日初稿,25日定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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