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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日，广元救助站。这个安置点主要时针对妇女儿童，包括那些地震中成为孤儿的孩子。

六一节就要到了，一些志愿者正在带着孩子们排节目，他们唱歌、跳舞、游戏，孩子们脸上带着笑容。后边坐了一排沉默的大人在旁观，他们脸色忧苦。一个志愿者告诉我，这些多是失去孩子讯息的父母，在这个专门收容孩子的营地里等待孩子们的消息。

三亲人舍命护孤儿

在另一边，一群陕西来的志愿者正在给孩子们进行心理干预。这批志愿者全部由国家二级以上心理咨询师组成。在他们的疏导下，孩子们快乐地笑闹起来。一个志愿者担忧地提到一个15岁的少女，不说话，不参加任何活动，只是抱着1岁半的妹妹，沉默地旁观着。她和妹妹是孤儿。记者去寻找她时，志愿者建议我不要问任何勾起她伤心的话题。

这个女孩站在一群孩子后边，手里抱着个小女孩，一脸漠然地看着其他孩子的游戏。15岁的岳静虹来自青川石坝，妹妹赵秀萍才1岁半，随时粘着姐姐，什么时候不见姐姐就要哭闹。此时她在姐姐的怀里睡的正酣。天气酷热，孩子身上起了星星点点的小红斑。记者包里带着一瓶驱蚊水，掏出来给了岳静虹。也许是这点善意减轻了她的防范，她逐渐能跟记者聊一两句。但语气缓慢木讷，间隔很长。

她甚至不记得自己何时来的这，震前平时她住校，放假的时候就带妹妹。现在妹妹成天粘着她，睡觉必须抱着，一放下就会醒，醒来就哭。她一直站着，手抱着妹妹，她说“有点累”。记者让她坐下歇歇，她迟疑着，帐篷里温度很高，坐下就很热。她是一个非常懂事成熟的女孩。记者夸她成熟，她很害羞。现在和她一起住在安置点的是外公和姨妈一家。她很想回去上课，可是妹妹离不开她，这使她有点困扰。

记者和她的姨妈单独聊了一会，她姨妈显得有点生气：“她最不喜欢记者采访，以前记者来采访，问一次娃儿哭一次，娃儿还小，经不起的”。姨妈告诉我地震时孩子的爸爸、妈妈和外婆都在家。地震来的时候人家都往外边跑，他们不晓得是地震还躲进房子。房子塌了。三个大人就弓起来，把1岁半的赵秀萍护在身子底下。

小姑娘和妈妈在一起时还吃奶，现在给她奶粉也不吃。必须早上姐姐抱，晚上姨妈抱。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受了惊吓，一旦离开人怀抱她就哭。姨妈说：“孩子我谁也不给，我要自己带着，把她带大”。记者问她有没有能力，她说有点问题。但她一定要把孩子自己抚养大。

64岁的外公岳永礼，亲眼看到了三位亲人的死去。他回忆：“我当时听到人喊有地震有地震，他们还抱着娃儿往屋里跑，刚进去就塌掉了，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他们三个就把孩子放在身下木桩形成的空隙里，用身子护住了孩子。刚开始以为都死了，后来她爷爷赶来，在那叫“二娃”？她还答应了一声，就这样把孩子掏出来”。

从青川出来后岳永礼问岳静虹：“你是跟爷爷，还是跟外公”？岳静虹不说话。外公一直把她带到12岁。 “我这两个孩子都特别听话。以后我就跟着她们，把我孙儿看到起，不管过的好坏，她们都要跟着我过”。记者提到也许在目前的条件下，养大两个孩子会很困难。岳永礼双眼混浊地望着天空：“也有很多有好条件的人要收养她，她不愿意，说再穷也要跟着爷爷”。反正，老人决心已下：“没钱我就借钱，只要我有一条命就要把她们养大。我不能给别人养，我离不开她们”。

乡关不知何处

这个少女坐在帐篷里对我很害羞地微笑，巴掌大的脸有点像张惠妹，看上去安静又甜蜜。记者给她拍了几张照片，和她攀谈。问到“父母和你在一起吗”？她低下头，很慢地低声说：“爸爸妈妈都没了”。记者没敢再往下问。说话间，她妹妹，一个和她一样有着俊秀轮廓的小女孩过来，妹妹更内向，见人就躲闪，跟她说什么都低头不作声。

14岁的何小芳和妹妹12岁的何小静，家在青川县马公乡朝阳村窝前组。上学在平武县南坝镇。何小芳在南坝中学念初二，妹妹在南坝小学念小学五年纪。何小芳性格显得温顺乖巧，但地震的经历经历对她不堪回首，一说起就情绪低沉。她告诉我南坝中学没什么伤亡，地震后她就住到姨妈家门口的帐篷里。但是在南坝小学的妹妹目睹了6位同学的死亡，所以何小静显得更沉默更自闭。小姐妹现在被姨妈照顾着，姨妈何仕燕和她们眉眼间酷肖。记者不愿意让姐妹俩回顾往事，所以和何仕燕私下聊了会她们俩的身世。

何仕燕说：“她们爸爸今年一月去世，妈妈在地震中去世的，她在青川种地。地震当时我在爬山，石头哗哗地往下掉，我还以为我要死在那。我们就往最高的山上爬，不敢往下，山都垮了，爬到山头。我第三天才见到这两孩子，那一天，14号，我又回了趟老家。根本找不着地方了。山坡滑下来，整个村都没了，完全被埋掉了，那么大个村子可能只活了几个人。我的姐姐，妈妈、爸爸和爷爷都死了。当天我回家，我见我丈夫，就哭了，说我一家人全没了。她们在旁边听到了，大家一起哭了一个多小时”。记者问何仕燕为什么直接告诉小姐妹这样残酷的消息，她停了停，冷静地说：“躲着也不是办法。这毕竟是事实”。“我家也就姐妹俩人，现在我的亲人都没了，我哭了好几天，饭都没法吃”。何仕燕告诉记者，这件事使得俩姐妹现在都变得很不爱说话，尤其是何小芳。她所在的南坝小学800多个学生只活了不到200个，这个事对她惊吓很大，本来就内向的孩子现在更沉默了。前不久浙江台的记者采访了俩姐妹，并给她们联系了在浙江的学校。等办好手续，姐妹俩明天可能就去浙江了。对方答应给何仕燕在当地找个工作，可以照顾这对小姐妹。何仕燕说：“等她们在浙江生活习惯了，我再到北京去照顾我的小孩”。

姐妹俩很盼望去浙江读书，唯一的遗憾是记挂同学老师。家已经被山埋没，那个她们每次回去都要徒步几小时的山村里的家，埋着亲爱的妈妈。回家的路从此消失了。

记者和她们拉了会家常，努力想让她们高兴起来。在记者逗何小静，说她的酒窝很好看时，想看她笑时，她终于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容。

记者离开安置点时，孩子们正在志愿者的指导下手语舞蹈《感恩的心》，当唱到：

天地虽宽这条路却难走
我看遍这人间坎坷辛苦
我还有多少爱我还有多少泪
要苍天知道我不认输

孩子们紧握小拳头跳起来，给自己助威。